“防汛!防汛懂不懂?!”
承宇叉着腰,指着洛水河面,语气急切地对那位面露警惕的守桥军校说道。
他身后跟着两名从府衙工房借调来的老工匠,还有捧着厚厚一摞文书、神情严肃的苏定方(冒充书记小吏)。
“看看这水位!观察这天色!”
承宇全力演绎着一个忧国忧民、心急如焚的官员形象。
“雨季眼看就要来临!万一发生洪水,冲毁了天津桥这个交通要道,你承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屈突大将军怪罪下来,是你来承担还是我来承担?!”
那军校被他这番话说得有些不知所措,但仍坚守在桥头,寸步不让,硬着头皮回道:
“大人!并非末将有意阻拦!实在是上峰有严令,任何人不得靠近桥体,特别是……”
“尤其是这个时候更要谨慎!”
承宇直接打断,将手中盖着“洛阳府衙”和“都网格使”大印的公文几乎举到对方面前。
“看清楚!本官是奉命勘查桥体隐患,制定防汛加固方案的!
公务!正式的公务!耽误了防汛大事,后果不堪设想!”
他身后的老工匠也适时地帮腔,指着桥墩某处:
“大人,您看那处连接木板的铁链,似乎有松动迹象,若不仔细勘查,恐怕会形成隐患啊……”
苏定方则面无表情地翻动着手中的文书,冷静地说道:
“根据《洛阳营缮令》第十七条,汛前巡检是规定程序。诸位阻拦,是想违抗命令吗?”
他的眼神,比军校手中的刀还要冷峻。引用《洛阳营缮令》条文是承宇提前交待他。
这一套组合策略下来,那军校额头渗出冷汗。
手续齐全,名正言顺,提出的理由一个比一个重要。
军校回头看了看桥面上那些同样投来询问目光的同僚,又看了看承宇那不容置疑的气势,最终咬了咬牙,侧身让开了一条路。
“大人……请尽快勘查,不要……不要停留太久。”他勉强说出一句,算是最后的坚持。
“这还用你说!”承宇冷哼一声,大手一挥,“工匠师傅,仔细检查!每一块木板,每一处勾连的铁链都不能放过!书记员,详细记录!”
说罢,他率先踏上天津桥。
成功了!
心中暗喜,但脸上依旧保持着那副严肃的官僚表情。
这是他这几天想出来的明谋——借着公务的名义,光明正大地靠近!
一次不行就两次,防汛检查完还有结构检查,结构检查完还有卫生检查,总能找到理由!
他踱着方步,看似在监督工匠工作,眼角的余光却像最精细的扫描仪,敏锐地捕捉着桥上的一切细节。
守卫的位置、数量、换岗的间隔、眼神注视的方向……
甚至他们铠甲下摆的磨损程度、鞋底沾着的泥土颜色,都被他默默记下。
这些细节,是苏定方在远处无法观察到的。
两位老工匠倒是很敬业,真的开始认真检查桥体。他们敲击着木板,探查着缝隙,不时低声交流。
“老哥,你来看这儿,这木板风化的厉害啊……”
“嗯,还有这榫卯,好像有点松……”
承宇听着,不动声色地靠近桥栏,假装凭栏远眺,视线却死死锁定了桥下。
河水幽暗,看不清水下具体情况。
水下绝对有东西!
是暗桩?是网索?还是……更不寻常的东西?
他强忍着掏出怀中那张皮纸对比的冲动,继续移动。
“呜——!”
一阵能穿透骨髓的阴风,毫无征兆地从桥洞下呼啸卷过!
风声凄厉,完全不似寻常河风,倒像是无数冤魂在耳边尖啸!
桥上所有守卫几乎同时脸色一变,手下意识地握紧了兵刃,眼神警惕地扫向桥下和水面,如临大敌。
那两位老工匠也吓得一哆嗦,手里的工具差点掉进河里。
“奇……奇怪的风……”一个工匠喃喃道,脸色发白。
承宇猛地站起身,心脏狂跳,脸上却挤出不耐烦的表情:
“一惊一乍做什么!不就是一阵风吗?赶紧干活!检查完了好回去写报告!”
他催促着工匠加快速度。
不能再待下去了,否则必然引起怀疑。
半个时辰后,承宇带着工匠和“书记员”苏定方,在一众守卫沉默而冰冷的注视下,堂而皇之地离开了天津桥。
“怎么样,先生?”苏定方低声问道。
承宇没有立刻回答,他回头望了一眼天津桥。
阳光洒在桥面上,它依旧雄伟,依旧车水马龙。
“通知赵大哥,”承宇的声音带着一丝豁出去的决心,“工具准备齐全了吗?告诉他们……”
时机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