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桥上,新刻的商家名字很显眼。靠这些商家交的冠名钱,总算付清了第一期漕运债的利息。
承宇的信用保住了。
在一些洛阳商人看来,这个年轻网格都使有点石成金的本事。
漕运司内部,没人敢放松。
刚喘口气,更愁的事就来了——下一笔利息、工程结尾的款子、还有以后的维护费,像几座大山压下来。
议事厅里,一位姓周的粮商说:“都使,能省钱能赚钱的办法都想尽了。洛阳漕运的利润已经到了头,除非……”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脸色为难。
一个姓李的布商接话,眼里有渴望也更绝望:“除非把漕运的好处,扩展到长安和洛阳两地!”
“疏通连接长安的漕渠,是朝廷都得掂量好几年的超级大工程,花的钱数不清,不是我们能想的。”
大家都不说话了。
梦好,但太远了。
这时,承宇看着众人,平静地开口:“朝廷没能力或者不想现在做,但我们未必不能。”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向他。
“我们不等朝廷,我们自己来筹这笔巨款。”
他的手指重重按在地图上长安与洛阳之间。
“办法,就是发行第二期‘漕运债’,规模要比第一期大得多!用新债的钱,去养旧债,去疏通连接两京的漕路!”
“还发债?为了更大的工程?”周姓粮商惊得要站起来。
“太冒险了!第一期债还没还清,又发新债,外面的人会怎么看?这是玩火!万一新债卖不掉,或者后面出点问题,会连累第一期债一起完蛋!”
“所以,我们绝不能让它失败。” 承宇语气坚决。
“不仅要成功,还要让它比第一期更稳、更吸引人。关键就在于,怎么设计这份新债,以及,钱从哪里来。”
他走到一块白板前(这是他带来的新习惯),拿起炭笔。
“钱怎么来,怎么用。”
他画了个大圈,代表总工程款,“疏通漕渠工程时间长,钱不用一次全投进去。新债分期发,第一期规模不用太大,主要用来做前期准备,以及……确保未来一年半里,所有旧债和新债的利息,都能准时付清!”
听到优先保证付利息,大家脸色缓和了些。这是保住信用的根本。
“新债的抵押物,不能只是天津桥或者洛阳漕运那点收益了。” 承宇的笔在“抵押”两字下重重一划。
“我们要建立一个‘两京漕运收益专项资金池’。这个池子的钱来自:洛阳漕运优化后多赚的钱;新开的洛阳到长安试航线预期能赚的钱;最重要的,是将来漕渠通了之后,收取通行费的一部分优先收益权!”
他停了一下,让大家理解这个前所未有的概念——用“未来的收益”作抵押。
“这就是说,买新债的人,不光是借钱给我们,更是投资一只未来能下金蛋的母鸡。他们赚的不是固定利息,而是这条黄金水道未来带来的分红!”
厅里响起一片抽气声。
这想法太大胆了,完全超出了现在普通的借钱模式。
“风险呢?”许如梦冷静地问,她一句话问到要害。
“勘探可能失败,工程可能拖延,预期收益可能达不到。这些风险怎么控制?怎么告诉买债的人?”
她的话像针一样扎在承宇心上。没规划好风险,他负债几百万,搞垮了家庭。
承宇抬起头,看着许如梦:“接下来就是最重要的一点,风险控制和信息透明。”他又列出几条:
新债的钱设立独立账户,专门监管,每笔大支出都公开,确保不被乱用。
工程进度定期发报告,是好是坏都如实告诉债主,避免猜疑。
设立风险备用金。从新债里先拿出一部分钱存着,应付意外或者临时付不出利息的情况,当作安全垫。
不保证工程一定能达到最终效果,清楚说明所有预期收益是怎么算出来的,假设条件是什么,让买债的人自己判断风险。愿意的再来买。
这番有条有理、考虑周全的计划,慢慢说服了在场的商人。
他们意识到,承宇不是空想,而是在设计一个结构严谨的金融产品。
他不仅想着赚钱,更想着怎么让人放心地投钱。
“可是……这么大的计划,光靠洛阳的商人,恐怕吃不下。”有人点出最关键的问题,“我们的财力是有限的。”
“所以,我们必须去长安。”承宇的目光看向西边,语气坚定。
“洛阳,是我们的‘基石市场’,验证了模式。长安,才是我们真正的‘目标市场’。那里有全国的大商人,有极其富有的皇亲贵族,有大量闲钱在找地方投资。只有把债卖到长安,这个计划才能真正启动。”
他看向赵渠:“赵大哥,前期探路非常关键。我们需要知道长安有谁对这种事感兴趣,谁有足够的钱,谁有关系。我们需要找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批潜在的‘盟友’和‘买家’。”
“至于怎么让他们相信……”承宇拿起那份记录着天津桥冠名成功和漕运优化成果的报告,“这就是我们的‘信用证明’,是我们能用洛阳这个小地方,去撬动长安和洛阳两大市场的筹码!”
议事结束,大家带着震撼,以及一丝被周密计划安抚下来的信心离开了。
承宇独自一人,再次看着白板上的架构。
每一个环节,都是他反复思考,结合这个时代的认知设计出来的。
“以债养债”,看起来冒险,但却是他在现有条件下,能想到的快速聚集巨额资金、撬动大局的唯一办法。而所有风险设置,都是为了这艘刚启航的大船,能尽量平稳地驶向长安那片深水区。
他知道,最大的风险,从来不在计划书上,而在于长安那里深不可测的人心和复杂的局势。
他的路,必须通向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