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幽寂。
隐士已悄然退回洞穴深处,仿佛从未出现过。
洞内只留下尚未完全平复的三人。
承宇跪坐在许如梦身旁,隐士那番“离魂”“双魂”“异世之息”的话语如同魔咒,在他脑中疯狂回响。
“知许……真的是你……对不起……对不起……”
他低声喃喃,声音沙哑破碎,泪水再次无法抑制地涌出,沿着脸颊滑落。
一滴……两滴……
恰好滴落在他手中紧紧攥着的、那个褪了色的针线包上——
正正砸在那片她亲手绣出的、经纬交错的“二维码”中心。
……嗡……
一声极轻微、却仿佛直接穿透颅骨、震颤在灵魂深处的嗡鸣,毫无征兆地响起!
承宇猛地一惊,低头看向手中的针线包。
下一刻,他的呼吸彻底停滞。
那被泪水浸湿的“二维码”区域,竟毫无征兆地渗透出一种冰冷而纯净的白色光芒!
光芒不刺眼,却带着一种绝非人间烟火的、绝对的质感,将他泪痕未干的脸和颤抖的手映照得一片惨白。
那光芒,并未四散,在他面前的虚空中,无声地凝结、铺展——形成了一面约莫脸盆大小、微微波动着的、水镜般的“光窗”!
“光窗”的那一边,不再是阴暗的山洞——
是一间冰冷、苍白到刺目的现代病房!
房间中央,方知许静静地躺在病床上面,脸色是一种近乎易碎的瓷白,双眼紧闭,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死亡的阴影。
氧气管固定在鼻下,一条幽绿的线条规律却微弱地起伏着,发出催眠般单调的“嘀……嘀……”声,是那死寂世界里唯一证明时间仍在流逝的、残酷的节拍。
一个穿着小小蓝色哪吒上衣的身影,正努力踮着脚尖,趴在冰冷的床沿。
是……承程!他的小脸紧紧贴着妈妈那只毫无生气的手,眼泪和鼻涕糊了满脸,眼睛里装满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巨大的恐惧和茫然。
他仰着小脸,望着妈妈沉睡的脸,带着浓重的、令人心碎的鼻音和哭腔,小声地、一遍又一遍地哀求:
“妈妈……”
“妈妈……你睡了好久了……”
“程程乖乖的……没有吵……我最爱妈妈了……妈妈最漂亮”
“奥特曼……奥特曼也陪你……”
“妈妈……都已经这么晚了你还不起床,你醒一醒好不好……”
“爸爸……爸爸去哪儿了呀……”
“程程想爸爸了……妈妈……爸爸是不是……”
孩子稚嫩而破碎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凿进承宇的心里!
病床上的方知许依旧毫无声息,只有监护仪上那一点微弱的绿光,证明着她还在另一个世界的边缘挣扎。
躺在山洞地上的“许如梦”,随着承程每一句带着奶音却绝望无比的呼唤,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一下。
她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即使在昏迷中,也发出了极痛苦的呜咽。
那股“庞大到足以撕裂灵魂的、属于母爱的剧痛和焦灼”,正跨越时空,狠狠鞭挞着她的魂魄!
“程……程……”她从喉咙深处挤出两个模糊不清的气音。
承宇如遭雷击!
他看着病床上那个仿佛随时会消散的妻子,听着儿子那一声声无助的、寻找父亲的哭问,巨大的愧疚和心痛如同无形的巨手,将他的心脏连同呼吸一起捏得粉碎!
他想嘶吼,想冲过去抱住那个小小的、瑟瑟发抖的身影,想告诉他爸爸在这里!
他的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钉在原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幅由他亲手造成的、最残酷的画卷,在眼前无声上演!
幻象因承宇奔流的泪水而持续着,更加清晰。
他能看到承程的眼泪滴落在妈妈苍白的手背上。
洞穴深处的阴影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带着无比惊诧的吸气声。
那一直静默的隐士,显然也窥见了这超越他认知的、骇人听闻的一幕!
就在这时,许如梦再也无法承受那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母性悲鸣和灭顶的哀伤。
她发出一声极压抑的、濒死般的呜咽,身体猛地一颤,彻底归于死寂般的静止。
那扇连通两个时空、映照着绝望的“光窗”,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抹去,瞬间破碎、消散,不留一丝痕迹。
针线包上的光芒也黯淡下去,恢复如常。
幻象戛然而止。
许如梦瘫软在地,眉心紧锁成个“川”字,她在承受那剧痛。
承宇噗通一声,整个人向前扑倒,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全身颤抖。
他的眼泪滴落在二维码上。
“为什么……为什么看到了希望,却感觉更绝望……”
儿子那句“……爸爸去哪儿了呀……”,在他的脑中疯狂回荡,变成最锋利的刀刃,将他的灵魂反复抽打。
“……是我……那个该死的、不负责任的爸爸……就是我……”
“我……我必须回去……立刻!马上!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回去……我一定要回去救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