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桥水上。
承宇紧贴着一堵破旧坊墙的阴影,整个人几乎要嵌进墙缝里。
他套着一件深色粗布衣,脸上抹了几道泥灰,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他死死盯着百步外的天津桥头。
他只一眼,心就沉到了底。
夜里的天津桥,变成了一座钢铁堡垒!
桥头两端重楼,各站着四名军士!全身重甲,目光如电,手持长戟,腰佩横刀——
屈突通大将军麾下的精锐!
这哪里是寻常宵禁?分明是如临大敌!
桥面上,两队全副武装的士卒正在交叉巡逻,军靴踏在木板上的声响在静夜里格外刺耳。
巡逻的密度,怕连只飞蛾都难溜过去。
承宇头皮发麻,脑子里飞快盘算。
从河边摸过去?下游潜水?
他就绝望地发现:河岸光秃秃无处藏身,洛水又深又急。
夜间下水,他简直是送死。
他心生恐惧,桥下船一字排开用铁链沟连,像一条长龙。
这是守军的水下布置?
还是这座桥本身就有问题?
他全神贯注寻找破绽。
突然,一只冰冷的手搭上他的肩膀!
承宇浑身一颤,差点惊叫出声!
他猛回头,手已经摸向腰间短刀。
他双眼对上了苏定方沉静如水的眸子。
少年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摸到他身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另一只手指向来路,用力摇头。
苏定方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此路不通,速退!
承宇毫不迟疑地点头。
两人如两道影子,借着地势起伏和坊墙阴影,悄无声息地向后撤去。
苏定方断后,每一步都轻若鸿毛,时刻警惕着后方。
一直退到两坊之外,躲进一条堆满杂物的死胡同深处,两人才敢稍稍喘气。
“怎么回事?”
承宇压低声音,心还在狂跳。
“屈突通的兵马怎么会把天津桥守得这么严实?这根本不是寻常戒备!”
苏定方气息平稳,但脸色凝重:“先生,情况不对。
我方才从另一侧探查,发现望楼里藏着弩手,箭簇一直对着桥下。
还有至少三处暗哨,藏得极其隐蔽,都是军中好手。”
他顿了顿,语气沉重:“他们防的不是桥面,而是在阻止任何人靠近桥水下。那底下一定有问题。”
承宇的心猛地一沉。
自己人的重兵把守?
为什么?
屈突通也发现了什么?
长安有了什么密令?
这潭天津桥水比想象中更深更浑!
“此地不宜久留。”
苏定方警惕地倾听四周,“暗哨之间必有联络,我们必须立刻回去。”
承宇重重点头:“走!”
两人再次融入夜色。
赵渠一直在等候,听完苏定方的汇报,老脸顿时凝重无比。
“军弩……精锐暗哨……水下布防……”
赵渠喃喃道,“屈突大将军这是要做什么?难道长安有变?”
承宇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感到一阵无力。
第一次探查就撞上铜墙铁壁,还是自己人的。
“硬闯绝无可能,也不能闯。”
他声音沙哑,“是我们自己的兵马,冲突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赵渠沉声道:
“先生说的是。或许……
老夫能从一些老关系那里旁敲侧击,打听为何突然对一座桥如此重视。”
“务必小心,绝不暴露我们的目的。”
承宇站起身,走到窗边望向天津桥方向,眼神复杂。
硬闯不行,打听也需要时间。但他们不能干等。
“定方!”
“在!”
“你的任务不变!继续盯紧天津桥。你需要更加小心!”
“我要知道他们所有的换防规律,巡逻死角。
最重要的是,留意除了官兵之外,还有没有其他可疑人员试图接近那座桥!”
“赵大哥,您那边也抓紧,但安全第一!”
“明白!”
第一次夜探失败,承宇彻底清醒。
接下来的较量,将更需要耐心和智慧。
他要防范暗处的敌人,还要小心自己人的刀锋。
天津桥的秘密,就藏在铜墙铁壁之后。
他想要触及它,必须等待时机,或者创造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