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宇并未急于立刻西进。
长安乃龙潭虎穴,若无万全准备,贸然前往无异于自投罗网。
他按捺住焦躁,开始进行一系列更深思熟虑的布局。
稳固洛阳根基。
他要为未来可能的长安之行铺平道路,也为可能的失败留一条退路。
这日傍晚,绣坊后院的小厅内炭火正暖。
承宇、许如梦、赵渠、杨婉四人围坐。
承宇将一枚鎏金铜印和厚厚一叠契书文牒推到杨婉面前:“杨嫂子,我与如梦,日后或有要事需时常外出,或远行寻访新的丝源与商路。洛阳的绣坊、‘网格商会’的日常运作,以及与‘漕运债监会’的联络协调,我想逐步交由你来掌管。”
他没有直接说去长安。
杨陶依旧惊得起身,连连摆手:“先生!娘子!这如何使得?我……”
承宇抬手打断她,语气沉稳而充满信任:“杨嫂子,不必过谦。这些时日,你的能力众人有目共睹。绣坊庶务、人事调度、与各商户的往来,你皆处理得井井有条,甚至比许多男子更为周全。交给你,我放心。”
他刻意将范围控制在“日常运作”,没有提及最核心的财务和未来战略。
许如梦也轻声开口:“婉姐,绣坊的新花样图稿、各色丝线的配比库藏、以及重要客户的喜好忌讳,我都已整理成册。你心思细,定能打理好。”
杨婉看向承宇和许如梦信任的眼神,心中激荡。
她看向丈夫赵渠,赵渠对她重重点头。
责任感油然而生。
杨婉深吸一口气,不再推辞,对着两人深深一福,双手接过铜印和部分文牒:“承蒙先生、娘子信重!杨婉必尽心竭力,守好绣坊与商会日常,绝不让基业有失!”
“好!”
承宇将她扶起,“日后便要多多倚仗杨掌柜了。”
他将称呼悄然改变。
内部安排妥当,承宇开始着手应对外部的潜在风险。
王延礼的存在,像一根刺扎在他心头。
他再次找了苏定方了解情况。
“定方,王延礼那边,可有新动向?”
“回先生,他依旧深居简出。但昨日夜间,有一辆来自城外的马车悄悄进入他的小院,车内之人未曾露面,但护卫身手极为矫健,不像寻常家丁。我们的人不敢靠太近。”
“洛阳的水比我想象的更深。”承宇目光冰冷。
承宇沉吟道,“我们从现在开始,要悄悄储备一笔‘活钱’。不要从绣坊和债局走账,你想办法,通过一些可靠的、不起眼的渠道,分批兑换一些轻便的金银和品质上乘的玉石,以备不时之需。”
前往长安准备盘缠和初始资金,他必须避开可能被监视的官方渠道。
“好的。”许如梦完全认可承宇的安排。
处理完这些隐忧,承宇将更多精力投入到了“漕运债”的后续运营上。
他不能一走了之,必须让这个项目在他离开后也能健康运转,否则一旦爆雷,他在洛阳的一切根基都将灰飞烟灭。
他更加频繁地出入漕运清运司,与监会成员商讨如何开源节流,开发新的漕运增值服务。
他采纳了许如梦提出的“租赁泊位”“优先通关权拍卖”等零碎想法,结合他现代的金融知识,加以改造后推出,为漕运带来了细水长流的收入。
承宇和许如梦两人之间的默契在无声中增长。
共享巨大秘密而产生的孤立感,让他们在某种程度上更加靠近。
资金的缺口如同一个无底洞,单靠洛阳自身的造血能力,永远无法填满。
每一个夜晚,承宇对着账册,都能更清晰地听到来自长安的召唤。
那里有更大的市场,更汹涌的资本,更复杂的机遇,也必然有更危险的风浪。
风浪越大,鱼越贵。
他必须去。
他需要更充足的准备,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契机,需要一个能让洛阳在他离开后依旧平稳运转的完美方案。
他站在天津桥上,望着西去的洛水,目光已越过千山万水,看到了那座巍峨的帝都。
脚下的桥梁已然加固,通往未来的路,依然迷雾重重。
暗潮,在洛阳城下悄然涌动。
远征的号角,在承宇心中无声地吹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