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宇没被第一天的遭遇打垮。
程处默那五锭银子沉甸甸的,与其说是赔偿,不如说是那个莽撞少年用最直接的方式认可了他的手艺。
天还没亮透,他再推着连夜修好的小推车,稳稳当当停在老地方。
这回他学聪明了,把车紧紧贴着墙根,像只谨慎的蜗牛把家安在最安全的角落。
“承味斋”的红字招牌在晨光里格外显眼。
起初没什么人敢靠近——昨天那场鸡飞狗跳还让人心有余悸。
那股独特的麻辣香气实在太勾人,终于有个赶早工的脚夫忍不住,掏出两文钱买了份凉拌豆皮。
“娘咧!”脚夫刚嚼一口就瞪圆了眼,三两口扒拉完,又掏出两文钱:“再来一份!”
旁边有个正要上值的小吏,原本只是好奇张望,见脚夫这反应,也买了块肉脯。
他边走边嚼,还没走出十步就折返回来,掏出一串钱拍在车上:“这味儿绝了!再包三块!”
承宇忙得脚不沾地,切菜、拌料、打包、收钱,腰间布袋渐渐鼓囊起来。
听着铜钱叮当落袋的声音,他心头终于踏实了些。
踏实没持续多久。
两个穿着市署官服的人晃了过来,手里的棍子不客气地敲打着车架。
王延礼跟在他们身后,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坏笑。
“新来的?”为首的差役吊着眼梢,“懂不懂规矩?在这摆摊,问过市署没有?”
承宇心里一紧,面上还是客气:“差官,初来乍到,还请指点。”
“指点?”差役嗤笑,“一天五十文市租!许可牌嘛……等着吧!”
这分明是敲诈!
寻常小摊一天不过十文钱。
承宇沉下脸:“差官,这数目是否……”
“嫌多?”另一个差役伸手就要抓酱料罐,“你这红呼呼的玩意儿,怕不是用了禁物?跟我们回市署查验!”
承宇急忙护住罐子,心头火起。
眼看对方要动粗,围观的人越聚越多——
“吵什么吵!挡着爷买吃的了!”
一个炸雷般的声音劈开人群。
程处默带着两个家奴挤进来,他一眼就看清了局势。
两个差役顿时矮了半截,赔笑道:“程小公爷,这摊贩不懂规矩……”
“规矩?”程处默眼睛一瞪,蒲扇大的巴掌差点扇到差役脸上,“爷的规矩就是别耽误我吃零嘴!你们在这儿捣乱,是不是存心的?”
差役腿都软了:“不敢不敢!这就走……”
“站住!”程处默喝道,“这摊子爷罩了!往后按正常市租收,谁敢多要一个铜板——他捏得拳头咔吧响,爷让他知道什么叫规矩!”
两个差役连滚爬爬地跑了。
程处默这才扭头看承宇,脸上瞬间堆起馋相:“快快快!肉脯和凉拌菜,都来几份!爷专门找来的!”
承宇赶紧打包,每份都塞得满满当当。
程处默抓起肉脯就往嘴里塞,嚼得满嘴流油:“唔!够味!香!”又尝了口凉拌菜,眼睛更亮了:“这味儿绝了!你小子真行!”
他边吃边含糊道:“以后有人找事,报我程处默的名号!”扔下块比上次还大的银子,拎着油纸包心满意足地走了。
围观的人群嗡嗡议论开来,再看向承宇的眼神全变了。
握着温热的银锭,承宇望着那个莽撞少年远去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没想到在长安立足,要靠一个吃货小公爷的庇护。
王延礼的刁难暂时被挡了回去。
承宇知道,这远远不是结束。他必须更快地站稳脚跟。
“承味斋”的名声,伴着程处默这一闹,和它勾魂的麻辣鲜香,像春风一样吹遍了西市每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