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林卫亮闪闪的甲胄,簇拥着龙辇,一步一步压过来。
承宇扶着曲辕犁的手瞬间握紧。旁边的程处默也没了往日的混不吝,腰杆绷得像弓弦,眼睛死死盯着那道明黄色身影——那是李世民,是能一句话定他生死的帝王!
李世民没穿龙袍,一身藏青常服,玉带束腰,走过来时,没带半点帝王的架子,满场庄户都不敢喘气。
“程将军,朕来看看你说的‘奇犁’。”李世民摆了摆手,把程咬金的行礼拦在半空,目光直接扫到承宇和许如梦身上,上下打量两圈。
“承老板,许娘子,我们又见面啦!”李世民居然还跟他们俩打招呼。
承宇和许如梦赶紧躬身,头埋得快贴到胸口:“草民承宇,民妇许如梦,参见陛下。”。
李世民让他们起身,蹲下身,指尖碰了碰犁铧。他直接走向曲辕犁,顺着弯曲的辕杆摸了一圈,眉头微挑:“这犁,叫什么?”
“回、回陛下,叫曲辕犁。”承宇咽了口唾沫,“辕杆弯着,比旧犁省力气,才取的名。”
“省力?”李世民突然看向旁边的老周,“程将军说,你用它半柱香能犁半亩地?”
老周吓得一哆嗦,又赶紧点头,嗓门都变尖了:“陛下!真的!小老儿六十了,旧犁得俩后生抬着走,这犁我一个人推得飞!半亩地下来,气都不喘!”
李世民突然站起身,看向承宇:“朕来试试。”
这话一出口,满场都静了!
程咬金刚要喊“陛下万金之躯”,李世民已经攥住了犁把——他出身行伍的胳膊一发力,犁铧“唰”地扎进土里,往前一推,翻出的新土又匀又齐,不过几步,就拉出一道笔直的犁痕!
“好!”李世民放下犁把,看着掌心没沾多少泥,眼底终于露出笑意,“比工部造的旧犁,强出十倍不止!”
他转头看向承宇:“这犁,你怎么琢磨出来的?”
承宇心猛地一提,:“草民和许氏早年跑商,见农户扛着旧犁累得吐血,心里不忍,就跟着老农学耕地。后来在陛下恩典下开了格物院,如梦和我拉着工匠试了几十次——弯辕仿的是牛拉车的弧度,犁铧减了重量,才成了这样。”
李世民点点头,又走向河边的筒车。昨晚连夜装好的筒车正转着,竹筒汲了水,转到高处“哗啦”一声倒进水槽,顺着槽子流进田里,溅起的水花沾在庄户的裤脚上,没人敢擦。
“这是水力筒车?”李世民走到河边,看着转动的木轮,眼睛亮了——他在江南见过水车,可没见过不用人推,不用牛拉的!
“回陛下!”承宇赶紧跟上,声音也稳了些,“靠水流就能转,一个时辰能浇两亩地,比四个人挑水还快!涝了能排水,旱了能灌田,啥都不用费!”
旁边的庄户忍不住了,凑上来抢着说:“陛下!昨儿试了,真省事!以前浇地得蹲在井边守着,现在坐着抽烟,水自己就流进地里了!”
李世民看着哗哗的水流,又看了看庄户们激动的脸,突然笑了——不是帝王的淡然,是真真切切的欣慰。他猛地转头,目光扫向树影里:“百骑司统领何在?”
阴影里的人“噌”地出来,躬身行礼时,腿都在抖:“臣在。”
“你说承宇用妖异邪术造奇物?”李世民的声音突然冷下来,指着曲辕犁和筒车,“朕倒要问你,能让农户少受累,让庄户多浇地的东西,是哪门子妖术?!”
百骑司统领“噗通”跪下,额头磕在地上:“臣失察!臣轻信线报,惊扰陛下,求陛下降罪!”
李世民没看他,却对着承宇沉声道:“承宇,你这格物院造的不是奇技淫巧,是利国利民的宝贝!朕之前让百骑司查你,是怕你走了旁门左道,现在看来,是朕多虑了。”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对着百骑司统领下令:“传朕口谕——即日起,百骑司撤回所有盯梢承宇及格物院的人手!谁敢私下动承宇一根汗毛,朕唯他是问!”
“臣遵旨!”百骑司统领如蒙大赦,磕头磕得额头发红,起身时后背全是冷汗。
承宇猛地抬头,眼里满是不敢置信——危机就这么没了?百骑司不查了?他的命,保住了?
他激动得嘴唇发抖,刚要跪下谢恩,李世民却伸手扶住了他:“不用谢朕,你该谢的是你自己。大唐需要能让百姓吃饱饭的人,朕不会错杀一个能人,更不会让能人为难。”
程咬金在旁边笑得拍大腿:“咋样承小子!俺说陛下是明主吧!你这宝贝,陛下识货!”
李世民又看向身后内侍:“传旨工部,即刻派人来学曲辕犁和筒车的造法,尽快量产,关中、江南都要推广,不能误了春耕!”
做完这些,李世民走到承宇和许如梦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办你的格物院,缺工匠,缺材料,直接找工部要,朕准了。”
“草民……民妇谢陛下!”承宇和许如梦终于忍不住,声音哽咽,深深躬身——这一次,不是怕,是真真切切的感激。
龙辇缓缓离开,羽林卫的马蹄声越来越远,程处默突然一把抱住承宇,哈哈大笑:“成了!承宇你没事了!陛下都让你找工部要东西了!”
工匠们也围上来,笑着闹着,庄户们更是围着曲辕犁摸来摸去,问啥时候能造出来。
承宇站在人群里,抬头看向远处的山坡——那里有一道玄色身影,是袁天罡。
承宇对着山坡的方向,默默躬身。他知道,这次能活下来,袁天罡的“格物为盾”功不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