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教我怎么面对敌人、迎战敌人,从不会教我敌人来了就要逃。”
高灿脸色瞬间变得狰狞,又煞的惨白!立在当下,双拳紧攥。
顾芙气呼呼上前,不管不顾踢他一脚:“好啊!高承安,原来你就是这样看我?你当我辛辛苦苦读书、挨老师的骂就是为了求官?我在芙蓉山庄好好待着不好?囤粮拿出去卖钱吃香喝辣不好?就捐十万斤给你的兵吃两天?我要不是为了你,谁上京来受罪?你这算什么?一有事你就让我跑,我这么回去有什么脸见老师?”
高灿呆若木鸡,满腔的怒气又瞬间被另一股汹涌情潮给占满:“我是怕、怕万一乱起来,保不住你。”
顾芙红着眼:“反正我是不会走的,你不想被我找麻烦,就别再跟我提这事儿。”
高灿往前走两步,突然张手把人搂进了怀里。
“高──”
“芙儿,你实在让人……”
顾芙的脸贴在高灿鼓动强烈的心脏上,听着那咚咚有力的声音,心里有些刺痛;她只有一个人,没法同时回应两份感情。
高灿放开她,满是血丝的眸盯着她:“芙儿,你不是贪生怕死之徒,这一点三年前白玉城外我就很清楚;可你不为我,也不想想林战吗?”
顾芙一愣,这句话击中她了。
高灿英武的眉紧拧,眼睛带着痛楚:“你回去吧!回扬州你也不清闲。就我所知,迁都是迁定了,你先回扬州,到时候父皇南迁就帮得上忙。”
顾芙:……
坦白说,顾芙此刻是真的犹豫了,不为高灿,也为了林战。
高灿想方设法要她走是为了保护她,她心里清楚;奈何自己一腔抱负到京城,还被御笔钦点为大晋第一女探花郎,碰上国家有难就一走了之,这回去如何见公孙卓?可为了林战,她又必须要保护好自己。
如果自己死了,林战怎么办?
她没办法想象,就像如果没了林战,自己要怎么办一样。
“那个林战。”高灿眯觑着眼,语气有点酸:“万一你被胡人或鞑靼人给杀了,你看他不发疯才怪。”
见顾芙有些意动,他又道:“我这样安排的确不妥,这样吧,你和父皇一起下江南,顺理成章的过去,这样你的老师也无话可说。”
这件事就这样决定了,顾芙此刻看到高灿脸颊上那掴出来的红印,有点过意不去。
“哥,对不起。”
高灿一笑置之,眸底有淡淡的失落:“你不愿意为我走,却愿意为林战离开,我能说什么?”
顾芙脸红了起来,乖乖的又和高灿往书房走,走到一半,若水和严松紧急过来,给了顾芙一封信:“大小姐,严柏来信,说林总管已经北上了。”
顾芙急问:“是走南路还是北路?”
“走北路。”
北路就是梁关、白玉城一带,快马加鞭只要十天就能到,可若照信里小舅舅所说的林战出发日期,此刻他就应该到了!顾芙又煞白了脸。
“北路已经封了。”高灿摇头:“现在连军报都不一定能过来。你别担心,鞑靼人不敢惹夜狼人,可能他绕路从东梁关过来,再等几天看看。”
一连串的事情弄得顾芙头昏脑胀,今天发生的事太多;永庆帝一边祈福,一边已经准备跑路,太子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安排,这代表什么?
鞑靼人已经打到黄河边上,一旦韩忠守不住,胡人大军便会全线入侵京城……
太子封她随军御史,也就是说,太子让她与高灿和他自己留京善后,让皇帝老子撤退,可见他也是对局势悲观。
林战还在路上,情况怎样也无从得知……
现在她已经很能看古代舆图,以她对林战的了解,他一定不愿走东梁关,因为太远了;唯一一个可能就是从已经被鞑靼占领的白玉城,沿着长城,从梁西的雁门关进来。
这种情况顾芙只能留在京城等他,否则万一自己回去,林战千辛万苦追来却扑了空,后果只会更严重。
高灿知道她心里所想:“你放心,他是夜狼人,夜狼是往来塞外的好手,你不用替他担心──”
“我不走了。”
“顾芙!”高灿要生气了。
“哥,万一我走了,他却进了城,然后鞑靼人又打了进来怎么办?”
高灿眉头深锁,顾芙铁了心:“总之我要在京城等他。”
顾芙的执拗高灿也没办法了,只能随她;心想只要韩忠守得住,一切都好说。
其实高灿怕,顾芙更怕;万一林战来了,整个京城被胡人所占,而他又以为自己死了,必定会发疯,而且怎么疯她都难以想象,反正她是一定要留下来了。
顾芙第二天到吏部领了就任文书,又去兵部取印;看着印章,三年前根本想象不到此刻她是这样“当官的”;大晋第一女探花郎,风光没享到,背上却要承担万分危险。
“大小姐,现在回家去吗?”驾车的严松问。
“不,去周府。”
顾芙到的时候,周家的家丁都十分礼遇,她看了看周府上下神色匆忙,直接问:“经霜哥哥呢?”
家丁不敢说,顾芙就知道周相也得到了风声,是打算和皇帝一起南逃了;她又问:“直说,他去了哪里?”
家丁道:“少爷没说,昨晚入夜就和三管家出去了。大小姐要不要进书房喝杯茶,小的派人去找少爷,或请……夫人出来?”
“不用了。”顾芙出了苏府:“严松,去洗风楼。”
一到洗风楼外,顾芙果然就看到周家的马车,她风风火火直冲了进去,也不管一路龟公老鸨呼喊,就径自往楼上走──她知道吕盈盈的房间在哪。
来到三楼吕盈盈房门口,顾芙撩着裙摆,一脚就踹开了门,里头马上传来女子尖叫的声音,以及周翊的斥骂声:“放肆……瑾之?”
看来两人才脱了衣服,周翊正要提枪上阵,就被顾芙撞破了好事;吕盈盈赶紧拉了一件袍子把自己包住,躲在周翊后面。
周翊见是顾芙,气也没处发,勾了一件袍子罩住。
顾芙哼了一声:“国难当前,经霜哥哥身为朝廷命官,真是好兴致。”
周翊笑:“派你职了,当什么官?官印爷瞧瞧?”
顾芙把手上文书扔给他看:“热腾腾从吏部出炉的。”
看了任命文书,周翊对门口的人道:“带顾大小姐去隔壁,爷马上过来。”
周翊此时棉被下一丝不挂,顾芙在他自然不好起身,顾芙转身走出去。
没多久周翊就进来了,衣着整齐,妥妥的衣冠禽兽一只。
一进来自己倒茶:“恭喜啊!监察御史。”
顾芙直接问:“你也跟着走吗?”
周翊一愣,眸子锐利地盯着顾芙。
顾芙把高灿让她走的事,以及自己的决定告诉他;周翊听了大为光火,怒道:“你疯了,留下来竟是为了一个夜狼奴──”
“他不是夜狼奴!”
顾芙也气了!想当初她被渣爹扔去破旧的芙蓉山庄,你们这群号称哥儿们的人在哪?要不是林战陪着自己,她会有今天?
周翊说不清自己究竟在气什么,但他不屑道:“原来高灿的志气也就这样,算是我高看他了。”他看向顾芙:“你道爷我不怕?但留下来才是对的。”
“可你爹和六部尚书都会和陛下走吧?”
周翊蛮不在乎:“他走,可我不走。”见顾芙不说话,他又道:“你先回去吧,跟在高灿身边安全些;现在太子没空找他麻烦。”
顾芙点头,周翊见她讪讪的,起身坐到她身边,揉揉她的头:“缺什么让人到周府说一声,我让小厮立刻给你送去。”
她斜瞅了他一眼:“我怕大嫂误会,不用了。”
周翊冷哼一声:“如果你没闯进来,此刻爷已经搂着盈盈欲仙欲死了,谁想得起来杨氏?”
渣男!顾芙瞪了周翊一眼。
第二天顾芙正式上了早朝,皇帝一样缺席,由太子主持;林战仍音信全无,顾芙只好派人送信到梁西给萧旭,请他协助打听。
两天后,皇帝携妃启程南巡,说的好听,其实就是南下避难,整个京城开始人心惶惶;这时候,一直没有联络的二叔顾逊,居然跑到顾芙家来了。
他依旧脑满肠肥,但态度语气恭敬不少;顾芙上京这么久,从会试到殿试,就没去他府上一次,自然知道因为顾邈柳氏的事,他也把她得罪狠了。
顾芙见他实在装不出好脸色:“二叔,好几年不见。”
顾逊嘿嘿笑着:“芙儿愿意让二叔进门,二叔已经很欣慰了。”
顾芙叹了口气,也知道当下这二叔一定很为难;毕竟那是他大哥,他也是在顾邈手下做事。
她在主位坐下:“二叔请坐。”
若水给他上茶,他喝了一口:“唉!还是咱们家乡的龙井好喝。”
“二叔,有什么事直说。”
顾逊一听立刻又在脸上堆满笑容:“叔叔离家多年,有点想家……”
顾芙心里一凛,外头都已经有风声了,京师豪族间人心涣散,已经开始想办法往外跑;商人的鼻子最灵,所以也开始收拾东西,想离京避难。
如果是他一个人跟商队走,自然没有问题;但如果要举家南迁,朝廷这文书是不会开的,最近更是明令禁止举家搬迁。
顾逊这没有办法,自然想到她这个探花郎侄女了。
顾芙记仇可是一等一的:“二叔,你忘了?我爹已经把我赶出家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