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一痛,弯下腰,不顾他满身的冷硬气息,将他强行从地上扶了起来。
“你的命是我救的,你的人是我的人。我说你可以,你就可以。”
我看着他的眼睛,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祈恒,这不是羞辱,是承诺。”
我的话似乎给了他巨大的冲击,他浑身一震,愣愣地看着我,忘了反应。
而另一边,母亲苏婉已经气得浑身发抖,她指着我,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最后只化为一句:“孽障!你这个孽障!”
“母亲何必动怒。”苏瑶连忙上前扶住她,嘴里说着劝慰的话,眼底却闪烁着幸灾乐祸的光芒,“妹妹年轻,不懂事,被一个护卫的花言巧语骗了也是有的。只是……以一个护卫为正夫,这要是传出去,我们苏家的脸面,可就真的……”
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再明显不过。
我就是要让苏家丢脸,让母亲蒙羞。
然而,这还不够。
我看着苏瑶那得意的嘴脸,忽然笑了。
“姐姐说得对,只有一个正夫,确实显得单薄了些。”
我松开祈恒的手,走到旁边负责记录宾客礼单的管事桌前。
那管事已经吓傻了,呆呆地看着我。
我不理他,目光落在桌案上,那份为了今日宴会助兴而请来的乐师名册上。
我的手指,缓缓划过一个个名字,最终,停留在一个名字上。
柳泽。
象姑馆的头牌乐师。
我抬起头,迎着满堂惊疑不定的目光,再次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弹。
“既然如此,”我指向那个名字,声音带着一丝愉悦的笑意,“那我便再以侧夫之位,迎娶象姑馆的柳泽公子。”
“明日,我自会备上厚礼,亲自上门下聘。”
如果说,求娶一个护卫为正夫,是让苏家丢脸。
那么,迎娶一个象姑馆的男人做侧夫,就是把苏家的脸面,狠狠地踩在脚下,再碾上几脚!
象姑馆是什么地方?那是供女人寻欢作乐的烟花之地!
里面的男人,无论卖艺还是卖身,在世人眼中,都是最下贱的存在!
“疯了……二小姐彻底疯了……”
“一个护卫,一个倌儿……这……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苏家完了……彻底完了……”
宾客们已经不是议论,而是惊呼了。
母亲苏婉,在听到我这句话后,两眼一翻,竟是被我活活气得晕了过去!
“母亲!”苏瑶尖叫一声,场面瞬间乱成一团。
而我,只是静静地站在一片混乱的中央,看着那三个脸色由青转白,由白转黑,最终化为死灰的男人。
我知道,从今天起,我苏玥,将成为整个青安城最大的笑柄。
但我也知道,他们三个,将成为这个笑柄下,最可悲的注脚。
我才是那个执棋的人。
而他们,不过是我复仇棋局上,第一批要被碾碎的弃子。
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片狼藉的前厅。
身后,是母亲被气晕过去的混乱,是姐姐苏瑶假惺惺的惊呼,是宾客们或鄙夷或看好戏的嘈杂议论,还有那三道淬满了毒液的怨恨目光。
这一切,都与我无关了。
我走得很稳,妃色的裙摆曳地,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将所有喧嚣都隔绝在外。
一出前厅,灼热的日光和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将前世积攒的污浊都吐了出去。
“主上……”
身后,传来一道压抑着万千情绪的低沉嗓音。
是祈恒。
他默默地跟在我身后三步远的地方,一如既往,像个沉默的影子。
但我知道,他已经不再平静。
他的呼吸比平时急促,脚步也有些虚浮,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眼睛里,此刻写满了风暴般的震惊、惶恐与不解。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他。
“你怕了?”我问。
祈恒的身体猛地一震,他立刻单膝跪地,头垂得几乎要埋进尘土里。
“属下不敢!属下只是……只是怕主上一时意气,坏了名声。正夫之位,属下万万不敢肖想,请主上收回成命!”他的声音都在发抖。
又是这句话。
我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又疼又涩。
这个傻瓜,到了现在,还以为我是在拿他当挡箭牌,是在羞辱他。
“祈恒。”我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抬起头来。”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满是挣扎和痛苦。
“你觉得,我今日所为,是胡闹?”我又问。
他紧紧地抿着唇,没有回答,但那双眼睛里的神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你再看看我。”我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看看我的眼睛,你告诉我,我像是在胡闹吗?”
他被迫迎上我的视线。
我的眼神里没有半分玩笑,没有半分冲动,只有一片冰冷的,坚如磐石的决绝。
他看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