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小米粥滑过食道,缓解了胃部的不适。沈冰辰抬眼看向坐在对面的江燃,晨光透过窗户,在江燃乌黑浓密的短发上洒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沈冰辰的呼吸几不可察地一滞。
“昨晚.....”沈冰辰放下勺子,目光却锐利地锁住江燃,“我们——发生了什么?”
江燃捏着三明治的手顿了顿,迎上沈冰辰的视线,那双清冷的眼子里此刻闪烁着一抹复杂情绪。
江燃收回视线,眼睑下垂盯着指尖的三明治,轻声问道:“沈哥,你——希望我们发生什么?”他的声音极轻,微微低垂着头,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
“我,”沈冰辰看着江燃顶心的发旋儿,一时竟噎住了,几秒之后,沈冰辰冷冷地说道:“江燃,不管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都希望你把它给忘掉。作为补偿,只要不太过分,我都能满足你。”
忘掉,补偿,满足?
江燃的心里涌起一阵刺痛,随即一股浓浓的自嘲在心底弥散开来,但更多的却是那份不甘。
他扯起一个笑容,抬眸看向沈冰辰,那对清澈干净的眸子里此刻泛起了一丝血红,说出的话带着尖锐的刺:“不愧是沈大总裁,财大气粗!”眼底的暴戾犹如实质,“不过,我不缺钱。而且,我这人有个毛病,除非是我自己不想要了,否则,绝不放手。”
他身体微微前倾,脸色阴沉的仿佛要凝出寒冰,眼里却燃烧着偏执、倔强的火焰,“沈冰辰,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不重要!但是,你别想着用完了就丢掉!至于补偿?“江燃冷笑着,紧紧地盯着沈冰辰毫无波澜的脸,恶狠狠吼道:“你赔不起!”
江燃抬手挥向沈冰辰面前的骨瓷碗,却在距离不到两厘米的地方猛地顿住,手掌攥拳猛地砸在了桌面上,随后,带着一身暴怒起身离开。
房门砰的一声被关上,沈冰辰以手抚额紧紧地闭起了双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冰辰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已经凉透了的小米粥,他舀了一勺放入口中,冰凉的液体滑过食道,像一条冰椎坠入胃袋,激得胃壁一阵痉挛。
他甚至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一勺、又一勺,再一勺,将剩下的凉粥尽数灌了下去。
起初只是隐隐的闷痛,但很快,那痛楚变得尖锐起来,好像有一只大手在他胃里狠狠地、反复拧搅,力道一下重过一下。冷汗瞬间从沈冰辰的额角渗出,脸色瞬间褪得惨白。
沈冰辰自嘲地笑了笑,试图直起腰。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妄想能对抗那阵剧痛,却换来了更凶猛的翻江倒海。
他手肘抵住桌沿,手背上的青筋暴起。视野开始模糊,耳鸣声也尖锐地响起,最终,身体无力支撑,滑落在桌角。
那碗凉粥,如同江燃最后决绝的眼神,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意识消散之前,沈冰辰最后的一缕思绪停留在了“原来——我也会怕”。
怕那双清澈眼睛,从此只剩下恨意。
怕那句“绝不放手”,最终彻底的形同陌路。
更怕自己心底那份隐秘的悸动,超越自己的掌控。
一连串的念头如闪电般掠过他的意识,随即便被无边的黑暗彻底吞没。
再次醒来时,沈冰辰只觉得全身都痛。
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提醒着他此刻已在医院的病床之上了,掀开眼皮的瞬间,一张满是担忧的脸悬在他的正上方。
“可算是醒了。”郑森退开半步,按响了床头的呼叫铃。
“急性胃黏膜出血,伴轻微电解质紊乱。医生说你这是长时间精神高度紧张,加上严重饮食不规律和——急性刺激所致。”
郑森语气平淡,言简意赅地交代病情,措辞专业,看向沈冰辰的眼神里却带着极度的不满。
沈冰辰咧了咧嘴,虚弱道:“谢谢。”
郑森把蘸了水的棉签轻轻地擦涂在沈冰辰的唇上,“你说说你,上次胃出血才好几天啊?就不能老实几天吗?”
沈冰辰闭了闭眼睛,缓解着眼部的干涩,他费力地问道:“我,睡了多久?”
“至少十个小时。”郑森瞥了沈冰辰一眼,“要不是刘建军那小子非让我带他过去找你,你死家里都没人知道。”
沈冰辰眼中带着询问,郑森开口道:“建军从沧州给你带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找了你好几趟,后来就跟我说,下了班让我带他把东西送你家。结果,我们俩一进门就看到你躺在地上——”
说到这里,郑森有些后怕地说道:“冰辰,当时我们怎么叫,你都没有反应,浑身冰凉,建军都吓哭了。其实,”他哽了一下,“我当时也以为——”
郑森转过头,擦了一下眼睛,低声继续道:“送过来的时候,血压都快测不到了。医生跟我说,要是再晚半小时,后果不堪设想。”
沈冰辰望着郑森有些疲惫的脸,轻轻吐出一句“谢谢。”
“谁要你的谢了。”郑森哽咽着,“你就不能好好的?有什么非喝不可的酒,你带着我,我替你喝。有什么处理不了的工作,告诉我,咱们一起扛啊。”
看着沈冰辰无力的闭着眼睛,郑森再也控制不住,轻轻捶了沈冰辰肩膀一下,“你tmd吓死老子了!”
沈冰辰缓缓睁开眼睛,望向窗外,声音有些飘渺:“我只是,有点想家了。”
郑森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他看着沈冰辰的侧脸,那惨白的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脆弱。
“想家了”
可是眼前这个人前八面威风,博学睿智、杀伐果断的男人还有家吗?
他认识沈冰辰太久了,久到几乎见证了他走过的每一步路。就算当年,他独自扛下所有压力,大刀阔斧地发展新基建项目的时候,也不曾说过一句软话,更别提是“想家”这样带着依赖和脆弱情绪的词。
郑森敛起情绪,温言安慰道:“冰辰,要不,我给你爷爷去个电话,或者,我或者建军谁亲自跑一趟把老爷子接来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