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沁瑶刚把小元昭裹进干净襁褓,院门外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着粗重的喘息和呼喊:“元姑娘!元姑娘在家吗?”
她心头一紧,抱着孩子走到门口,就见村长王德贵背着个汉子往院里冲,汉子的裤腿被血浸透,暗红的血珠顺着裤脚往下滴,在青石板上砸出点点痕迹。
王村长额角青筋暴起,鬓角的汗湿成一片,平日里挺直的腰板都压弯了些。
“王村长?这是……”元沁瑶赶紧侧身让他们进来,目光落在那汉子惨白的脸上——是村西头的李栓柱,昨儿还见他在河边砍柴。
“别问了!”王德贵把人往屋门旁的长凳上放,动作又急又轻,“栓柱被山上滚下来的石头砸了腿,镇上太远……元姑娘,你之前给我娘开的方子管用,你懂医是不是?快救救他!”
话音刚落,跟着进来的几个村民就炸开了锅。
“村长,你咋让个娘们看诊?”说话的是李栓柱的堂哥李铁蛋,粗眉拧成个疙瘩,“这可是砸断腿的大事,不是头疼脑热!”
另一个拎着锄头赶来的老汉也附和:“就是啊村长,元姑娘是外来的,咱们也不知她底细……万一治坏了咋办?”
王德贵回头瞪了他们一眼,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镇上一来一回两个时辰,栓柱的血能等吗?元姑娘给我娘治咳喘,三服药就见效,比镇上的郎中还准!现在除了她,谁能救栓柱?”
元沁瑶没功夫理会这些质疑,她把怀里的小元昭轻轻放进木箱,用棉絮盖好,转身时脸上已没了方才的温柔,眼神锐利得像把刀:“都让开,别挡着光。”
她蹲下身,手指迅速探向李栓柱的颈动脉,又翻看他的眼睑,动作干脆利落,一点不像寻常村妇。“疼吗?”她问,指尖轻敲李栓柱的小腿。
汉子疼得闷哼一声,额头上滚下大颗汗珠:“动、动不了……像有火在烧……”
元沁瑶掀起他的裤腿,伤口处的皮肉外翻,隐约能看到白色的骨茬。
周围的村民倒吸一口凉气,李铁蛋脸都白了。
“骨头错位,还伤了血管。”她沉声道,抬头看向王德贵,“村长,有烈酒吗?还有干净的布,越多越好,再烧壶滚水。”
“有有有!”王德贵连忙应声,冲门外喊,“老婆子!把咱家那瓶没开封的烧刀子拿来!再抱捆干净的粗布!”
李铁蛋还在犹豫:“元姑娘,这、这能行吗?要不还是……”
“要么现在看着他流血流死,要么信我。”
元沁瑶打断他,眼神冷得让人心头发怵,“你选哪个?”
李铁蛋被她看得一噎,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旁边的老汉拉了拉他的胳膊:“铁蛋,村长都信她,要不……就试试?”
很快,王婶子端着酒和布跑进来,滚水也烧好了。
元沁瑶接过烈酒,仰头灌了一口,含在嘴里,忽然俯身对着李栓柱的伤口猛地喷出——
“嗷!”李栓柱疼得差点从长凳上跳起来,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
“消毒。”元沁瑶言简意赅,拿起浸了滚水的布,快速擦拭伤口周围,“忍着点,接骨会更疼。”
她的手指修长有力,按住断骨两侧时稳得不像在动刀。
村民们都屏住了呼吸,看着她左手固定住大腿,右手猛地一推一旋——
“咔嚓”一声轻响,伴随着李栓柱撕心裂肺的惨叫,元沁瑶已经拿出干净的布,层层叠叠缠在他腿上,又用两根削直的木棍固定住,打了个结实的结。
“好了。”她站起身,额角也沁出薄汗,“血止住了,骨头也对上了。但这只是应急,等他缓过来,还是得去镇上找郎中上夹板,再抓些接骨续筋的药。”
李铁蛋愣在原地,看着不再往外冒血的伤口,半天没回过神:“这、这就好了?”
“不然呢?”元沁瑶瞥了他一眼,拿起桌上的陶罐,倒出里面晒干的草药,“这是续断和骨碎补,先给他熬水喝,能消肿止痛。”她把药包递给王婶子,“用水煎,大火烧开,小火再煮一刻钟。”
王德贵看着条理分明的元沁瑶,眼神里多了几分敬佩:“元姑娘,真是多谢你了。诊金……”
“先救人为重。”元沁瑶摆摆手,走到木箱边,轻轻拍了拍,里面的小元昭不知何时醒了,正睁着眼睛安静地看着,没哭也没闹。她的心软了软,回头对众人说:“伤口不能碰水,也别让他乱动。要是发烧,就用酒精擦他的额头和腋下——哦,就是方才那烈酒。”
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之前的质疑早没了影,看向元沁瑶的眼神里多了些信服。
李铁蛋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元姑娘,刚才是我不对,谢谢你啊。”
元沁瑶没接话,只是低头逗弄着木箱里的孩子。
阳光穿过窗棂,照在她认真的侧脸上,刚才那股子冷冽劲儿散了,倒显出几分说不清的柔和。
王德贵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杏花村来了这么个女子,或许不全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