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的脸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眉头紧锁,眉宇间堆积着浓重的郁结,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深不见底的眼睛里翻涌着压抑的怒火和难以言说的失望,让人不敢直视。他的脸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一样阴沉,令人窒息,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是一张照片:他的妻子和女儿被两个陌生壮汉夹在中间,背景是她们在国外的家;照片上的她们脸上带着惊恐而僵硬的笑容;照片下面附着一条简短的信息:“秦总,生意做得太大,难免会挡了别人的路;想让家人平安,就该知道怎么做。”
发件人是一个匿名的海外号码。
秦川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水晶杯几乎要在他掌心碎裂。他知道这是谁干的,是那些一直想吞掉他黑色产业链的境外势力,他们像是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终于按捺不住,露出了獠牙。
在国内,警方的调查越来越深入,他必须尽快通过合法的渠道将那些见不得光的资产洗白;在国外,竞争对手又用他最珍视的家人来威胁他,内忧外患将他逼到了悬崖边上。
他需要一个足够强大且“干净”的商业实体做保护伞,将黑色的产业像病毒一样注入其中,使其在阳光下“合法化”。
而整个南港有这个实力和资格的,只有慕氏集团。
“叩叩叩。”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他的心腹阿力神色凝重地走了进来。
“川哥,”阿力压低了声音,“人……捞上来了。”
秦川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表情。
“还活着?”
“嗯,命大,就是呛了不少水,还在昏迷。”阿力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我们的人已经把她控制起来了。”
这个“她”自然是指夏婼。
秦川走到办公桌后坐下,手指在桌面上一下一下地敲击着,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在计算着什么。
他本以为夏婼这张牌已经废了,没想到老天又把她送回了自己手里——一个从跨海大桥上跳下去都没死的人,她的命或许真的有些价值。
比如用来和慕承哲做一笔交易。
“联系慕承哲。”
阿力心领神会,躬身退了出去。
办公室里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秦川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他的脑子里飞速地运转着:慕氏集团一直想在南港开发一个新的高新产业园,慕承哲为此筹备了很久,走的也是绝对中立、干净的商业路线。
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逼着慕承哲将这个干净的项目变成一个藏污纳垢的洗钱工具。
他知道这很难,因为慕承哲不是傻子,他有自己的骄傲和底线。
但是,他手里有夏婼。
慕承哲站在窗前,背影挺拔,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疲惫,他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从天黑站到了夜深。
这几天他几乎没合眼,简直是个噩梦。
他现在觉得,当初还不如让夏婼的养父母暂时带她离开慕家,总比现在她生死未卜要好。
夏婼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猎人逼到悬崖边的兔子:前面是万丈深渊,后面是穷追不舍的猎犬。她从慕家混乱的应付养父母的疏忽中逃了出来,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丝质睡裙,赤着脚在冰冷坚硬的柏油马路上狂奔,脚底板被粗糙的地面磨得血肉模糊,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她不敢停下脚步。
身后,几束刺眼的车灯死死地盯着她,像野兽贪婪的眼睛——那是慕家派来抓她的人。她知道,一旦被抓住,等待她的将是比死亡更可怕的羞辱和囚禁。
在绝望之中,她从睡裙口袋里摸出了手机,屏幕上只有两个可以求救的人。
第一个是秦川,她拨通了他的电话,声音因恐惧和剧烈奔跑而颤抖:“救我!他们要抓我回去!我在跨海大桥上!”
电话那头的秦川沉默了数秒,夏婼几乎能想象出他此刻坐在某个高级会所的包厢里左拥右抱、对她的求救不屑一顾的样子。他是个商人,一切以利益为先,救她意味着要与慕家正面交锋,这笔交易对他来说并不划算。
然而,秦川最终还是吐出了这两个字:“地址。”声音冰冷,不带任何感情,像是在处理一笔再寻常不过的交易。
夏婼报出了自己的位置,然后挂断了电话,她并不指望秦川会因为什么情分来救她。他会来只是因为她这颗棋子还有利用价值。
她没有停下奔跑,喘息着拨通了第二个号码——梁少淮。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打给他,是想看看这个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替身”,在关键时刻会不会像条忠诚的狗一样扑过来救主,还是说在她内心深处,潜意识地觉得,只有这个同样在泥潭里挣扎的男人才有可能真正理解她的绝望。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有些嘈杂,似乎是在街边。
“夏婼?”梁少淮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遥远,带着一丝不耐烦。
“救我,梁少淮!”她用尽全力喊道,“我在跨海大桥上,有人在追我,救救我!”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夏婼感受到对方冷漠的嘲笑,这彻底打破了她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你哥让我别帮你,你最好听话。还有,你应该知道我只是个小人物,你们大家族的争斗与我无关。”
梁少淮说完就直接挂断了电话,干脆利落,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嘟嘟”的忙音在夏婼耳边回响,像一首为她而奏的哀乐。她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看,这就是她夏婼——众叛亲离、无人可依赖、也无人爱她。
身后的车越来越近,刺耳的刹车声在夜空中响起,几条人影从车上下来向她逼近。
与此同时,在大桥的另一头,几辆黑色的商务车呼啸而来,漂亮的甩尾后横在路中间,挡住了追捕者的去路。车门打开,十几个手持棍棒的男人跳下车来,领头的正是秦川冷冷地看着对面的慕家人,眼中尽是商人的精明与狠戾。
“慕家是要对自己人赶尽杀绝呢!
真是可怕无情的很!。”
秦川虚张声势的样子倒也像模像样,
“夏小姐是我的重要合作者!
我的人,也是你们能动的?”
然后没有人看到那个摇摇欲坠的女人的真实处境和崩溃的状态。
夏婼就站在这两拨人中间,像风暴的中心,看着秦川和那些为了利益而厮杀的男人们,她忽然觉得一切都无比荒谬可笑。
她的一生就像一个玩弄的玩偶,被不同的人踢来踢去、抢来抢去,却从来没有人真正在乎她。
如果她能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痛苦,那该多好啊。她凄凉地笑了起来。
夏婼转过身,看向桥下,黑色的海水在夜色中翻涌,像是一张巨大的、择人而噬的嘴,海风吹起她的长发和睡裙,她感觉自己像是一只即将被献祭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