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杀青宴上，李萱正蹲在宴会厅角落的自助餐台下面，用一根吸管偷偷摸摸地从黄酒坛子里取样。
“萱姐，你又在搞什么行为艺术？”小杨端着盘子，弯腰看着撅着屁股趴在地上的李萱，一脸无奈，“导演马上要致辞了，你这样...”
“别吵。”李萱小心翼翼地吸了一小口黄酒，咂咂嘴，眉头紧锁，“这酒不对。剧本里写的，慕容雪复国后与将士共饮的黄酒，应该是绍兴产的二十年陈。但这个...最多五年，还掺了水。”
她像侦探一样举着吸管对着光看：“你看这挂杯度，还有这颜色深度——正宗的二十年陈应该是琥珀色，带点黏稠感。这个太稀了。”
小杨扶额：“萱姐，这又不是拍戏，就是杀青宴的黄酒而已...”
“那不行。”李萱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拍拍旗袍上的灰，“慕容雪如果在天有灵，看到我们喝这种掺水的酒庆祝她故事拍完，会不高兴的。”
她端着那杯“证物”走向宴会厅中央。刘明义导演正在和制片人说话，看到李萱走过来，笑道：“李萱来啦？今天辛苦了，好好放松...”
“导演，这酒有问题。”李萱把酒杯递过去，表情严肃得像在讨论分镜脚本。
刘导一愣，接过酒杯闻了闻，尝了一口，脸色变了：“还真是...老张！”他喊来负责宴会的工作人员，“这黄酒哪来的？怎么这么淡？”
一番追查，原来是酒店供货商以次充好。刘导当场要求换酒，宴会推迟半小时。剧组众人看着李萱，眼神复杂——这姑娘，连杀青宴上的酒都要管，真不愧是“细节控影后”。
换上新酒后，杀青宴正式开始。刘导致辞时特意提到了李萱：“...我们这部电影能拍成，要感谢很多人的付出。特别要感谢李萱——她不只是演好了慕容雪，她是活成了慕容雪。从服装到道具，从台词到礼仪，她为这个角色做的功课，比我这个导演还深。”
掌声雷动。李萱站起来鞠躬，眼眶有些红。六个月，从敦煌沙漠到云南王宫，她把自己完全交给了慕容雪。现在要告别了，有种把孩子送走的怅然。
轮到演员们发言时，苏灵儿主动拿起话筒：“我想特别感谢萱姐。拍这部戏，我从她身上学到了很多——不只是演技，还有对表演的敬畏，对角色的尊重。”她看向李萱，“虽然我们之前有过不愉快，但这次合作，让我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演员。”
这话说得真诚。李萱站起来，和苏灵儿拥抱。记者们疯狂拍照——这对“宿敌”的和解，绝对是明天的头条。
酒过三巡，气氛热闹起来。李萱坐在窗边，看着窗外大理的夜景，手里握着酒杯，却没什么喝酒的心情。六个月沉浸在一个角色里，现在突然抽离，有种失重感。
“在想什么？”陆辰端着酒杯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
“想慕容雪最后那句话。”李萱轻声说，“‘我这辈子，值了’。我在想，她真的觉得值吗？为了复国，失去了所有的亲人、爱人，最后孤零零地死在龙椅上...”
“但她完成了使命。”陆辰说，“人这一生，能找到一件值得付出一切的事，就是幸运。慕容雪找到了。”
这话让李萱心里一动。她抬起头：“陆老师，你觉得演员的使命是什么？”
“讲好故事。”陆辰毫不犹豫，“把那些被遗忘的人、被忽略的事，用我们的表演带到观众面前。慕容雪在历史上可能不存在，但她的故事，能告诉今天的女性——你可以强大，可以有野心，可以打破规则。”
李萱点头。手机震动，她看了一眼，是赵姐发来的消息：【萱姐，王总那边有新动作了。他正在筹备的新项目《锦绣》，今天发布了概念海报，风格和《倾城》极其相似。】
紧接着发来一张海报图片——同样是古装女性题材，同样是大女主，连配色和字体都像。
“果然来了。”李萱冷笑。她早就料到王总会复制《倾城》的模式。
“怎么了？”陆辰问。
“有人想复制我们的成功。”李萱把手机递给他看，“王总的新项目，从题材到宣传，都在模仿《倾城》。”
陆辰皱眉：“这吃相太难看了。需要帮忙吗？我在圈里还有点人脉...”
“暂时不用。”李萱说，“他有资本，我有观众。看谁能笑到最后。”
宴会进行到一半，李萱收到了一个意外来电——是阮奶奶。
“女娃娃，我在电视上看到你那个电影的预告啦！”老人家的声音很洪亮，“你穿龙袍的样子，真俊！就是...就是那个头冠太重了吧？我看你脖子都压弯了。”
李萱鼻子一酸：“奶奶，您看出来了？那头冠有八斤重呢。”
“我就说嘛！演戏真不容易。”阮奶奶说，“你什么时候回上海？我给你炖了冰糖肘子，补补身子。”
“快了，再过几天就回去。”李萱声音有些哽咽，“奶奶，我想听您唱歌了。”
“好，好，回来我唱给你听。”
挂了电话，李萱心情好了很多。这个世界不只有勾心斗角，还有真心关心她的人。
杀青宴结束已是深夜。李萱回到酒店房间，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整理《倾城》的拍摄心得。这是她的习惯——每演完一个角色，都要写一篇长长的“告别信”，算是仪式感。
写到一半，手机又响了。这次是米勒导演，从美国打来的越洋电话。
“李，恭喜杀青。”米勒导演的声音带着笑意，“我看了《倾城》的预告片，很棒。慕容雪和梅是完全不同的角色，但你演出了她们的灵魂。”
“谢谢导演。《金山》那边怎么样了？”
“剪辑完成了，下个月开始后期。”米勒顿了顿，“有件事...戛纳电影节向我们发出了邀请，《金山》入围了主竞赛单元。”
戛纳！李萱呼吸一滞。那是世界电影的最高殿堂之一。
“导演，这太...”
“你应该去。”米勒说，“虽然不是竞赛片，但展映单元也是很好的曝光机会。而且...”他笑了，“你应该走一次戛纳的红毯，让世界看看中国演员的风采。”
“时间呢？”
“五月中旬，刚好《倾城》的宣传期还没开始，你有空档。”
李萱心跳加速。戛纳，那是多少演员的梦想。
“我需要准备什么？”
“礼服、造型、还有...一句法语。”米勒笑道，“不用多，一句‘bonjour,je mappelle Li xuan’就行。”
挂了电话，李萱激动得在房间里转圈。戛纳！她想起自己刚入行时，在出租屋里看戛纳红毯直播，梦想着有一天能走上那条红毯。现在，梦想成真了。
但很快，现实的问题来了——礼服。戛纳红毯是世界级的秀场，穿什么？怎么穿？
她立刻给林小雨发消息：【小雨，联系苏绣大师，看能不能在两个月内赶制一件戛纳红毯礼服。要求：要有中国特色，但不能太传统；要隆重，但不能笨重；要让人一眼记住，但不能哗众取宠。】
林小雨秒回：【收到！师傅们刚完成《倾城》的服装，正好可以接这个活。】
安排好礼服的事，李萱继续写她的“告别信”。写到慕容雪临终那段，她突然有个想法——何不把这些心得整理成书？不光是表演技巧，还有对女性力量、文化传承的思考。
说干就干。她打开一个新的文档，开始写大纲。书名暂定《倾城记：一个女演员的角色修行》。
写到凌晨三点，终于困了。正要睡觉，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是戴言发来的消息：【听说《金山》要去戛纳了？恭喜。】
李萱回复：【消息传得真快。】
【这个圈子没有秘密。需要红毯搭档吗？】
李萱愣了：【你要去戛纳？】
【嗯，郑导的新片也入围了，一种关注单元。】
这么巧？李萱笑了：【那...一起走？】
【好。早点休息，明天再聊。】
放下手机，李萱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慕容雪在城楼上的回眸，梅在洗衣店窗前的眼神，阿珍在培训班门口的笑容...这些角色在她生命里留下了痕迹。
她想，演员最幸福的事，就是能活很多次，在别人的生命里经历悲欢离合。
第二天一早，李萱和剧组告别。苏灵儿来送她，两人在酒店门口拥抱。
“萱姐，以后有机会再合作。”苏灵儿说，“演对手戏很过瘾。”
“一定。”李萱拍拍她的背，“好好演戏，别想太多。”
回北京的飞机上，李萱终于能好好休息了。但刚闭上眼睛，小杨就推醒她：“萱姐，看新闻。”
平板上是娱乐头条：“王总新片《锦绣》官宣阵容，苏灵儿确定出演女主角。”
配图是苏灵儿和王总的合影，两人笑容满面。新闻里写道：“继《倾城》大获成功后，金牌制片人王总携原班人马打造姐妹篇《锦绣》，苏灵儿将挑战从宫女到皇后的传奇人生...”
李萱皱眉。苏灵儿？她不是刚说想好好演戏吗？
“赵姐那边怎么说？”她问小杨。
“赵姐说，苏灵儿的经纪约还在她表哥苏明手里，这个决定可能是公司层面的。”小杨压低声音，“而且...片酬很高，据说八位数。”
钱果然是最大的诱惑。李萱叹了口气。她能理解苏灵儿的选择——在这个圈子，机会不等人。
“我们要回应吗？”
“不用。”李萱说，“专心做我们的事。等《倾城》上映，用作品说话。”
飞机降落北京，赵姐和林小雨已经在机场等她。一上车，赵姐就开始汇报工作：
“非遗项目那边，埃洛伊丝女士从法国发来了最新的合作方案——她想把我们的非遗系列带到米兰时装周，作为明年春夏的主打系列。”
“米兰？”李萱眼睛一亮，“这比巴黎规格还高。”
“对，但要求也更高。她希望你能亲自去米兰，参加发布会和走秀。”
“时间？”
“明年一月。”
李萱快速计算档期——《倾城》宣传期到年底，《金山》的宣传在戛纳之后，年底到明年初她正好有空档。
“可以。但走秀...我上次走巴黎已经是极限了。”
“她说可以请专业模特，你只需要作为设计师和代言人出席。”赵姐顿了顿，“但还有个问题...王总的《锦绣》，也在接触非遗传承人，想复制我们的模式。”
李萱冷笑：“他倒是会抄作业。”
“而且他开的价格比我们高，已经有几位师傅动摇了。”
“动摇就动摇吧。”李萱很平静，“手艺可以复制，但情怀复制不了。告诉师傅们，我们的合作建立在互相尊重的基础上，如果他们选择更高的价格，我理解。但非遗项目的大门，永远向真正热爱手艺的人敞开。”
这番话后来被师傅们传开，反而赢得了更多尊重。几位原本动摇的师傅决定留下，说“钱可以再赚，但知音难寻”。
回到工作室，李萱立刻投入《倾城》的后期工作——配音、补拍、宣传策划...忙得团团转。但她每天都会抽时间练习法语，为戛纳做准备。
一周后，《倾城》的初剪版出来了。刘导邀请主创们到工作室看片。
三个小时的电影，李萱以观众的身份看完。当片尾字幕滚动时，她泪流满面——不是为自己，为慕容雪。那个在银幕上活了一生的女子，终于可以安息了。
“怎么样？”刘导问大家。
陆辰先开口：“节奏很好，特别是战争场面和宫廷戏的平衡。李萱的表演...撑起了整部电影。”
苏灵儿也说：“我看的时候完全忘了这是李萱，就是慕容雪。”
轮到李萱，她沉默了很久，才说：“谢谢导演，谢谢所有人。这部电影...成了。”
从工作室出来，李萱接到戴言的电话：“看完了？”
“嗯。你呢？”
“我也刚看完郑导的片子。”戴言顿了顿，“李萱，你演得真的很好。特别是晚年那些戏，让我想起我外婆——不是样子像，是那种看透一切的眼神像。”
这话让李萱很感动。演员最需要的，就是被理解。
“戛纳那边，礼服准备得怎么样了？”戴言问。
“师傅们在赶工。你呢？”
“我简单，西装而已。”戴言笑了，“不过我给你准备了一个小礼物，到时候给你。”
“什么礼物？”
“保密。”
挂了电话，李萱嘴角还带着笑。小杨凑过来：“萱姐，你和戴老师...”
“合作伙伴。”李萱立刻说，“别瞎想。”
但心里那点微妙的感觉，她自己都说不清。
接下来的一个月，《倾城》开始了密集的宣传。预告片点击量破纪录，预售票房节节攀升。李萱每天都要跑三四个城市，接受无数采访。
有记者问：“李萱，你觉得慕容雪这个角色，对你个人有什么影响？”
李萱想了想：“她让我更坚强。一个女人，在那样一个时代，能坚持自己的路，能打破规则，能承担一个国家...这给了我勇气。生活中那些困难，跟她比起来，都不算什么。”
“那苏灵儿的新片《锦绣》，据说题材类似，你会担心被比较吗？”
“不担心。”李萱微笑，“每个演员都有自己的路。我祝福她演好角色，但慕容雪只有一个。”
这话说得大气，赢得一片好评。
宣传期间，李萱还抽空去看了几位非遗师傅。苏绣大师正在绣她的戛纳礼服——一件渐变色的长裙，从墨绿到月白，绣着若隐若现的竹叶。
“竹，君子也。”大师说，“你去戛纳，代表的是中国演员，要有风骨。”
李萱摸着那细腻的绣工，心里暖暖的。
四月底，戛纳之行前夕。李萱的护照、签证、礼服、造型团队全部就位。赵姐最后一次核对行程：“5月14号飞尼斯，15号媒体采访，16号《金山》展映，17号《暗香》的海外发布会，18号回程...行程很满，你撑得住吗？”
“撑得住。”李萱说，“机会难得，累点也值得。”
出发前一天晚上，她收到戴言发来的消息：【明天机场见。礼物准备好了。】
李萱回复：【期待。】
她打开衣柜，看着那件即将陪伴她走上戛纳红毯的礼服，深吸一口气。
从横店群演，到戛纳红毯。
这条路，她走了十年。
而新的征程，才刚刚开始。
窗外的北京，华灯初上。
李萱关掉灯，对自己说：
“晚安，慕容雪。明天，该李萱上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