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已下,再无回头路。
整个“灯塔”核心区如同上紧了发条的精密仪器,在枢的指挥下高速运转起来。与“方舟-7”建立稳定连接并执行“牵引”协议,其复杂性和风险远超之前的任何行动。
首先需要解决的,是能量。维持维度屏蔽已是沉重负担,如今还要支撑一条跨维度(或者说,跨复杂空间褶皱)的“牵引通道”。“方舟-7”允诺提供“能量导管”,但这需要“灯塔”这边先建立一个稳定的接收端点。
枢不得不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临时、小幅地降低屏蔽场边缘特定区域的能量强度,将节省出的能源用于构建一个临时的“谐振聚焦器”。这无异于在坚固的堤坝上主动打开一个小孔,风险极大。任何外部的能量扰动都可能通过这个小孔被放大,导致连锁崩溃。
夜魅(影)的任务变得更加危险。她需要亲自守在屏蔽场边缘那个最不稳定的“空间褶皱”点附近——那里被选为“牵引”通道的理想接入点——监控任何因能量调整和通道建立而引发的空间异动。她如同站在风暴眼的边缘,感受着来自屏障内外双重压力的挤压。
而最核心的问题,依然是零。他是“钥匙”,是引导“牵引”协议不可或缺的“信标”。但他依旧昏迷,意识在漫游。如何让他“引导”?
解决方案来自狩(默)遗留的、未被完全理解的笔记碎片,以及枢对零目前状态的深入研究。他们发现,零的漫游意识并非完全无序,它依旧与他的大脑,尤其是与那已粉碎的晶体残留的某种量子层面的“印记”保持着微弱的连接。
枢设计了一个极其大胆的方案:制造一个“意识共振场”。利用零体内那独特的“钥匙”印记作为核心频率,通过外部设备放大这种共振,尝试将零那分散的、漫游的意识暂时“拉回”并“锚定”在他的躯体内,哪怕只有短短的一瞬。在这一瞬间,利用他与“方舟-7”信号源的共鸣,为“牵引”协议提供最初的、也是最关键的“坐标锁定”。
这相当于对零的灵魂进行一次强制的、危险的外科手术。成功与否,以及会对零造成何种进一步的伤害,全是未知数。
“没有其他选择。” 夜魅看着维生舱中的零,声音低沉。她经历过太多别无选择的时刻。
一切准备就绪。指挥中心内,气氛凝固。枢站在主控台前,手指悬在最终的启动键上。夜魅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边缘点稳定,但外部压力正在增强。像是有东西……注意到我们这里的‘松动’了。”
“开始倒计时。” 枢的声音没有丝毫波动。
“意识共振场启动!”
维生舱周围,一圈复杂的环状装置亮起幽蓝色的光芒,发出低沉的嗡鸣。零的身体在舱内猛地抽搐了一下,脑波监测仪上的曲线瞬间变得狂乱。
“能量聚焦器功率提升!”
屏蔽场边缘,无形的能量开始汇聚,形成一个微小的、旋转的能量漩涡。
“连接‘方舟-7’信号源!请求‘能量导管’接入!”
短暂的延迟后,一股庞大、稳定却带着异样冰冷质感的力量,如同无形的巨蟒,猛地从那个能量漩涡中探入,与“灯塔”的能源系统对接!整个基地的灯光都为之一暗,随即又以一种不正常的、过于稳定的亮度恢复。
“导管接入成功!能量流稳定!” 技术人员报告,声音带着难以置信。
现在,只差最后一步。
“启动……意识锚定!” 枢按下了那个危险的按钮。
嗡——!
共振场的强度瞬间提升到极致。维生舱中的零发出了无声的嘶吼,他的身体剧烈震颤,七窍再次渗出鲜血。监测仪上的脑波曲线在经历了极致的混乱后,猛地拉成一条尖锐的直线,随即又疯狂地跳动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强行塞回了那具濒临崩溃的躯壳。
就在这一片混乱中,零的眼睛,猛地睁开了!
但那不是苏醒。他的瞳孔中没有焦点,只有一片旋转的、由数据流和星芒构成的混沌。他张开口,发出的不是声音,而是一串极其复杂、非人般的、混合着数学公式和空间坐标的精神波动!
这波动如同精准的指令,瞬间注入了正在形成的“牵引”通道!
通道稳定了!
一条由纯粹能量构成、横亘于扭曲空间中的、半透明的光之桥梁,一头连接着“灯塔”的边缘,另一头则延伸向无尽的、色彩混乱的虚空深处。桥梁的尽头,一个模糊的、如同巨大水母般散发着柔和白光的轮廓正在缓缓变得清晰——那可能就是“方舟-7”!
成功了?!
然而,几乎在通道稳定的同一瞬间,异变陡生!
屏蔽场外,那个一直徘徊的、被欺骗的旧日支配者,似乎终于抓住了这个机会!一只由纯粹恶意和毁灭能量构成的、遮天蔽日的巨大黑色利爪,撕裂了脆弱的屏蔽场边缘,沿着那条刚刚建立的“牵引”通道,狠狠地抓了进来!祂的目标,赫然是通道尽头那散发着“钥匙”气息的零,以及……那个敢于窃取祂力量、戏弄祂的渺小避难所!
“外部攻击!屏蔽场破损度百分之十五!还在持续上升!” 警报凄厉。
与此同时,夜魅的惊呼也从通讯器传来:“通道内部出现高能反应!不是‘方舟’那边的!有东西……搭顺风车进来了!”
只见在那条光之桥梁上,除了稳定的牵引能量流,还混杂了一些如同阴影般、沿着桥梁快速窜动的诡异存在!它们是纯粹的恶意和混乱的具象化,是旧神力量渗透进来的爪牙!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牵引”通道,反而成了一条引狼入室的死亡之路!
维生舱中,零在发出那串坐标波动后,眼中的混沌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痛苦和虚弱,他再次昏迷过去,生命体征急剧恶化。
枢看着屏幕上同时出现的巨大黑爪和通道内的阴影,脸色惨白如纸。
就在这时,“方舟-7”那边似乎也察觉到了危机。牵引通道的能量流骤然加强,变得更加凝实,并且散发出一种奇特的、带着净化效果的波动,试图驱散那些通道内的阴影。同时,一个冷静的、非人的电子合成音通过通讯频道传来:
“检测到高维污染入侵。启动净化协议。牵引加速。请稳定信标。”
对方没有放弃!他们也在努力!
是相信“方舟-7”,顶着内外夹击,强行完成牵引?还是立刻切断通道,保住摇摇欲坠的“灯塔”,继续在绝望中苟延残喘?
枢的目光扫过昏迷的零,扫过屏幕上那巨大的、正在撕扯屏蔽场的黑爪,最终定格在那通道尽头、依旧在稳定靠近的“方舟”轮廓上。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是孤注一掷的疯狂:
“所有剩余能源,过载输出至屏蔽场破损点!延迟外部攻击!”
“夜魅!清理通道内的杂兵!能清多少清多少!”
“通知‘方舟-7’……我们……坚持到底!”
微光,在这生死一线的牵引中,选择了最危险的道路,直面深渊的凝视,只为抓住那唯一可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