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要与为师说些什么?”侓欲清没有催促,甚至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望向槐安的眼神温和而专注。
时间被拉长了,每一秒都充满重量。
终于,槐安深吸一口气,抬起眼迎上那道目光。就在那一刻,她也看清了对方嘴角浮起一个极清淡的微笑。
“师父是何时知晓我说谎的?”槐安轻轻呼出一口气,被戳破谎言时心中竟不是慌乱和害怕,而是一种彻底缴械的平静,一种疲惫的松弛。
“我只是觉得你不是会说那种话的孩子,那种话也并不算说谎吧。”侓欲清眸光平淡,余光瞥到已经将她包围的灵力,只露出无奈的笑。
“您应该训斥我的,这样顺从的纵容只会让我的贪念越发旺盛。”槐安抬眼对上那双温润的眸子,丝毫没有任何任何悔意或是自责的样子,脸上也带着从容的笑意。
“我为何要训斥你?你的需求是正当的,其实就算你照常说为师亦会同意的。”侓欲清轻轻揉了揉槐安的脑袋,却不经意的闯入那满是偏执的眼中。
“我如此粘着您,甚至强行参与任务,该训斥的…师父。”槐安低垂着眉眼,但是却悄悄将风的范围又缩了缩。
威胁师伯、不顾门规出手欲伤人、囚师、任务中困同门,每一件都是该被训斥的。
“你做这些事是因为你的需求没有被满足,我们该说的也应当是以后的这种事该如何解决,而不是训斥。”侓欲清的声音带着不解,她确实很不理解对方为什么要自己训斥,莫不是道侣之间应当如此?
“这种任务确实有些突然,槐安可以选择与为师一同去,或是在青竹峰等为师回去。同样的下次若是有类似的事,为师也会根据情况拒绝。”
“师父,在您眼里的世界是这样的吗?”槐安卸了灵力,风也随之消散,其实她已经打算在对方训斥完后就毫无负担的将人直接绑回青竹的。
如今看来,算了…
“世界本该是这样的,但是大家都太急了,想的不是解决问题,而是想办法找出对方的错误来证明自己需求的正当性,往往因此忽视了对方的情感需求,不可取。”侓欲清回望着对方,指尖一勾便稳稳拉住了槐安的手,掌心的温度随着呼吸交融。
“走吧,我们该回家了,槐安。”
槐安的呼吸一滞。
是啊…该回家了…该回…家…了…
侓欲清是在一开始几人进镇子的位置找到落曌三人的,她看到落曌后还没来得及打招呼,下一秒落曌就冲到她的背后对着槐安就是一拳。
“弟子不知何时又惹师伯生气了,但若是师伯想的话,弟子愿受责罚。”槐安也不磨叽,直接低头行礼,语气坦然又诚恳,活脱脱像是被冤枉的。
落曌一听这话直接笑了,她好不容易给沈江溋和荷若渝拉到一起,刚准备过去支援,一个带着功德金光的迷阵给她困住了,没错!那个迷阵就困她一人!
“呵,你这样说是吧?小沈、小荷你俩回避一下。”落曌朝着身后的两人摆了摆手,然后目光上下扫了一眼侓欲清确认身上没有多出什么奇怪的痕迹后,嘴角勾起一抹笑。
“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再加上凡间常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如此习性,四师妹也有半份责任,师伯不罚你,来~欲清~回去之后跟姐姐去归虚台,什么时候姐姐教导好你,什么时候回去!”落曌刚说完就看到槐安刷一下就跪下了。
“对不起,三师伯,弟子不该乱用迷阵。”槐安知道这种事落曌还真能做出来,虽说她也能偷偷过去找人,但终究没有在青竹方便。
“呦~不是不知吗?”落曌声音里掺入一丝刻意的、阴阳怪气的疑惑。
“弟子知错。”槐安听江稚鱼讲了不少东西,也知晓这位师伯的习性,顺着说两句就没火了。
“瞧你这样子好像不是真心知错啊?”
“句句真心,不敢欺瞒。”
“哦?你最好是!起来吧~再跪下去回去还不知道怎么闹呢~”落曌倒也不是真的不喜两人如此,只是师徒之间的这样越界的关系,或多或少骂的都是年长者,她只是不想让四师妹又遭受流言蜚语罢了。
“谢三师伯!”槐安其看向面色已经好转了的落曌,这是承认她了吗?
侓欲清刚想上去给人扶起来,就被落曌抓住,牵着往前走。
“你俩在青竹峰的事,我管不着!但是我还在这里,离我师妹远点!”落曌说完冷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拉着人就走,认可实力是一回事,认可她是另一回事!她绝不认可这个逆徒!
回程的路上,落曌把人看的很紧,甚至不给一点两人独处的时间,简直把槐安当成采花贼来防的。
槐安自然不敢明面上和落曌对着来,只能好生伺候着,端茶、倒水、做饭、铺床,是一点没让沈江溋和荷若渝帮忙,弄的两个小孩最后都不好意思了。
“欲清?可是累了?三姐姐背你可好?”落曌看着脚步都有些虚浮的人,有些担心,作势就要让人上来。
“无碍,三姐姐。”侓欲清摇头拒绝,她感觉丹田处涨的厉害,只想快点回去休息。
槐安看着这一幕想到了当初顾青给她的几块留影石,其中一块便是落曌背着已经睡着的侓欲清。
“若是你三师伯回来了想必欲清也会回来的。”
“毕竟小曌总是跟着欲清出门,然后再将欲清带回来。”
“听说了吗?其实德渡尊者与玄煞尊者本就是恩爱的道侣,所以德渡尊者见到玄煞尊者遇险才一同赴死。”
“师父在百年前因闭关导致师叔受伤,自责了很久,后边说什么都不闭关了。”
“唉…三师姐用体外化身护四师姐才知晓那些消息的,二师兄别自责了。”
“哼!师尊又在想四师伯,说了半天也不去祭拜,说什么三师伯看到她这个样子会到梦里揍人,三师伯明明挺善解人意的…哎?槐安师姐,你什么时候来的?”
“说起来我师尊说曾经在问道峰习课时,若是有人去打扰玄煞长老都会在之后被德渡长老叫去擂台。”
“昂,我师尊也说了,他和六师叔幼时若是一直缠着四师伯就会被三师伯拎着扔给大师伯。”
……
“别想了,那是谣言,我只是平等的看不惯师妹每一个可能发展成道侣关系的人,所以你不必想那么多,本尊就是看不惯你。”落曌拍了拍槐安的肩膀,顺便翻了个白眼,她性格其实也不算差之前没有每次见面就针对过谁,但是槐安确实是第一个。
槐安面对如此直白的仇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其实只用说前半段就好的,因为关于落曌讨厌她,她在那次被落曌看见她没藏住的情绪时就知道的。
“可是…师伯确实与师父…生死相随…”槐安低垂着眉眼,嘴角也扯出一抹苦笑,只要两人这件事被拿出来说,她真就一点胜算都没有。
“有没有可能是想救人没救成功…而且你的对手并不是我,在这条路上,所有人的对手一直只有一人,便是师妹本人。”
“她心悦于你,所以哪怕是生死相随、患难与共、恨海情天或是青梅竹马都没有用,你该看的不是别人怎么传的谣言,而是睁开眼看着我的师妹。”
落曌说完就起身往坐在火堆旁三人的身边走去,虽然很看不惯,但是不出意外的话这可能真是她以后的“师妹”了。
一想就好绝望…为什么有人失忆了还会对这逆徒一见钟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