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那朱漆大门在凛冽的寒风中“吱呀”一声缓缓推开,仿佛是命运之门被悄然开启。朔风裹挟着细碎的冰屑如利箭般猛灌而入,瞬间在殿内肆虐起来。它卷起殿内那飘落的明黄幔角,犹如一只无形的手,露出门后那凝立的身影。
夏凝雪身着素白帝衫,然而,那赤色的血迹却如一张狰狞的蛛网,从心口处蔓延至下摆。这血迹,宛如寒冬里骤然绽裂的红梅,红得夺目,却又透着无尽的凄凉与决绝。她右手紧紧攥着寒霜剑,剑脊上凝着一层薄冰,散发着刺骨的寒意。每一步踏下宫阶,砖石上便迅速爬满了冰纹,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冰手在肆意雕琢。寒气顺着砖石的缝隙不断渗进,连那呼啸的风都好似被冻住了一般,只剩下那实质般的杀气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阶下,薛往刚刚斩落颜良、文丑的头颅,正拄着青龙大刀喘息着,他的甲胄上还沾着温热的血珠,在寒冷的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腥味。当他瞥见女帝不仅未死,而且周身的冰寒气息比巅峰时期更胜一筹时,他的瞳孔骤然骤缩,仿佛看到了最恐怖的景象,亡魂皆冒。他声嘶力竭地嘶哑嘶吼道:“全军后撤!快撤——!”
然而,他的喊声还未落下,夏凝雪已然化作一道白影掠出。寒霜剑斜斜挑起,冰蓝色的剑气如流星般破空而去。离她最近的三名周军士兵甚至还未看清剑招,便被拦腰斩断。他们的断面处寒气骤凝,鲜血瞬间冻成了冰晶,那凄厉的惨叫也卡在了喉咙里,再也发不出来。夏凝雪足尖轻点地面,瞬间向前掠去,寒气过处,腾起一片浓浓的白雾。剑光裹挟着碎冰,直逼薛往的面门,剑风刮得他脸颊生疼,仿佛被无数把小刀割过一般。
薛往慌忙横刀抵挡,“铛”的一声巨响,震得他虎口开裂,鲜血直流。那刺骨的寒意顺着刀身如毒蛇般窜上他的手臂,眨眼间便冻结了他的手腕。他想要后撤,可双腿却像是被冰锥钉死在了地上,寒气侵入骨髓,连呼出的气都凝成了白雾。夏凝雪的剑气接踵而至,每一击都带着冰封万物的威势,宫阶的温度急剧骤降。周军士兵的甲胄上结满了厚厚的冰,他们抬手提刀愈发迟缓,不少人僵在原地,成了活靶子。
薛往终究还是扛不住这妖异的寒霜,眼皮渐渐沉重。他眼睁睁地看着剑光掠过自己的脖颈,意识消散前,满心只剩下不甘——明明已经斩了大夏的两员大将,却仍没能杀了这女帝。他的身体重重地倒在冰阶上,溅起的雪沫落在他圆睁的眼睛上,瞬间凝成了冰晶,遮住了那抹不甘的眼神。
剩余的周军士兵见此情形,早已没了厮杀的勇气,纷纷丢盔弃甲,四散奔逃。夏凝雪收了剑势,缓缓走到文丑的尸身前,指尖轻轻拂过他圆睁的双眼。指尖触到的皮肤早已冰冷僵硬,她的鼻尖微微发酸,心中满是悲痛。然而,她却来不及悼念——耳后突然传来一阵破风之声,一柄裹着黑雾的大刀,正朝着她的后脑劈来!
“汝便是大夏女帝?”黑甲魔将现身阶下,他的身后跟着几十名魔兵,个个獠牙外露,模样狰狞。他召回落空的大刀,刀身魔气翻涌,仿佛有无数的恶鬼在其中咆哮。他倨傲地开口道:“在下生曲,奉魔尊之命……”
“命”字还未出口,惊变陡生!
众目睽睽之下,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从生曲的背后贯胸而出,五指死死地攥着一颗仍在跳动的红色心脏。生曲的瞳孔骤然骤缩,口中溢出黑血,他艰难地转头——玄色身影从他的身后走出,玄袍的下摆沾着雪水与血污,正是本该重伤难支的帝伽。他掌心托着渗血的心脏,指尖的魔气正一点点啃噬着心脏的生机,将那鲜活的红色染成了暗紫。
“你……”生曲喉间发出嗬嗬声,满脸不可置信,最终重重地倒在雪地中。鲜血在雪地上漫开,染红了一片洁白,与玄色的衣袍、暗紫的魔气缠在一起,刺得人眼睛发晕。
夏凝雪猛地握紧寒霜剑,指节泛白,她冷声质问:“帝伽?你要做什么?他不是你的部将吗?”
帝伽吸尽了心脏的最后一丝力量,掌心的魔气泛出暗红。他抬眸看向夏凝雪,眼中带着近乎卑微的期待,声音放得极轻:“比起‘帝伽’,我更想你唤我嘉豪。”他瞥了一眼地上的生曲,语气淡得就像在说一件小事:“比起你,他一个小小魔将,死了便死了。”
“你简直疯了!”夏凝雪的声音淬着怒意,剑尖微微抬起,冰蓝色的剑气在剑尖凝聚,“我当初救你,是瞎了眼没识破你魔族的身份!况且你也早还清了恩情。如今我是大夏女帝,你是魔族首领——你我之间,只有立场,再无半分情分!”
“立场?”帝伽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猛地逼近一步,玄袍扫过血迹,留下黑红交错的痕迹。“我为你杀生曲、违逆魔尊的军令,你却跟我谈立场?”他眼中的期待渐渐破碎,血丝爬上了眼白,声音陡然拔高:“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做什么都捂不热你的心?这大夏,就真的比一切都重要?比我还重要?”
恰在此时,陈威霖扶着周玥苛,带着残部匆匆赶来。周玥苛瞥见帝伽,高声喊道:“帝伽将军!还愣着做什么?别忘了魔尊的承诺——助我拿下大夏!更别忘了,你的命是老夫从鬼门关救回来的!”
他转头看向夏凝雪,语气满是挑拨:“昔日你坏我攻城大计,本侯可以既往不咎。但你亲耳听见了,这女帝心里只有她的大夏朝,根本容不下你!不如趁早杀了她,你我联手,这九州大地……”
帝伽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胸腔里的挣扎几乎要将他撕裂。他看向夏凝雪——她侧脸紧绷,下颌线冷硬如冰,那份决绝就像一把冰刀,直直刺进了他的心口。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铃声突然响起——“叮铃……叮铃……”
角落里,容姒婴指尖轻轻晃着幻思铃,银铃在寒风中颤出细碎的声响。她垂眸盯着铃身,眼中闪过一丝坚定,轻声呢喃:“对不起,魔君大人……姒婴不能再让你错下去了。”
铃声入耳的瞬间,帝伽的双眼骤然赤红,周身的魔气不受控制地暴涨,玄袍无风自动。他猛地转向夏凝雪,脸上的挣扎被疯狂彻底取代,声音淬着魔气的暴戾:“什么狗屁大夏!不过是你看不起我魔族身份的借口!夏凝雪,少装模作样,老子看够了你这虚伪的嘴脸!”
他抬手狠狠一挥,浓稠的魔焰如潮水般涌向奉天殿,阶上的冰痕瞬间融化,地面被烧得焦黑开裂,冒着阵阵黑烟。他怒吼道:“今日,便是你的死期!魔焰地狱——!”
夏凝雪横剑身前,冰蓝色的寒霜之力骤然爆发,与魔焰狠狠相撞,激起漫天滚烫的蒸汽。她望着眼前彻底疯魔的人,眼底掠过一丝失望,随即归于坦然,轻声道:“或许……这才是你该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