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杂乱的脚步声,如同催命的鼓点,毫无征兆地从巷道深处轰然响起,瞬间压过了塌方区域的零星落石声和远处矿工隐约的哀鸣!
“在那边,给老子围死了,别放跑一个!”疤脸刘那破锣嗓子嘶哑的咆哮,带着毫不掩饰的疯狂杀意,如同冰冷的刀子,狠狠凿进厉晚四人的耳膜!
火把!越来越多的火把光亮,如同地狱睁开的凶眼,在弥漫着粉尘的幽暗巷道里疯狂晃动、逼近!昏黄跳跃的光线下,影影绰绰的人影幢幢,刀斧的寒光在岩壁上投下扭曲狰狞的影子!
“坏了!”赵猛脸色剧变,顾不上脚踝钻心的疼痛,猛地将身体死死抵在藏身的巨石后面,仅剩的好腿肌肉紧绷如铁,“被发现了,人不少,冲着咱们来的!”
厉晚的心猛地一沉,最坏的情况发生了!她迅速将怀里那份烫手的证据往暗袋最深处又塞了塞,冰冷的目光瞬间扫过四周。他们所在的这片塌方区域,虽然乱石堆积提供了暂时的掩护,但也像一座孤岛,被几条主要的巷道通道环绕着。疤脸刘的人显然熟悉地形,正从多个方向同时包抄过来!
“东边,东边路口有火光,有人堵过来了!”小六子像受惊的狸猫般从一块岩石后缩回头,小脸煞白,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手指死死攥着怀里那袋沉甸甸的矿石样本。
几乎同时,西侧那条相对狭窄的、通往废弃风巷的通道入口处,也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和凶狠的吆喝声:“守住这儿!一只耗子也别想溜!”
“还有后面!咱们来的那条缝……好像……好像也有动静!”褚阿大瘫坐在泥地里,抱着剧痛的伤腿,吓得魂飞魄散,嘴唇哆嗦得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绝望地指向他们来时利用的那条岩壁裂缝方向。虽然那里被落石掩埋了大半,但显然也被对方纳入了封锁范围!
完了,被包饺子了!褚阿大脑子里只剩下这个念头。
喊杀声,咒骂声,脚步声,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如同汹涌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迅速收紧包围圈!空气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杀机抽干,变得粘稠而窒息!每一秒,敌人的距离都在拉近!
“哐当!”一声巨响,一块脸盆大的碎石被人从东侧路口狠狠踢飞,砸在厉晚他们藏身的石堆上,撞得粉碎,火星四溅!
“看见你们了,藏你娘个腿,滚出来受死!”一个粗野的嗓门在不远处炸响,带着发现猎物的兴奋和残忍。
火光越来越近,已经能清晰看到打头几个监工狰狞的面孔和手中明晃晃的砍刀!甚至能看到疤脸刘那庞大的挥舞着开山斧的身影,在人群后方咆哮督战:“上!都给老子上!砍死一个赏十两银子!放跑一个老子扒了你们的皮!”
“嗖……!”
一支粗糙的、箭杆都有些不直的白羽弩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从某个阴暗的角落猛地射出!它擦着赵猛藏身的巨石边缘飞过,“咄”的一声,狠狠钉在后面一根歪斜的支撑木上,箭尾兀自剧烈颤抖,发出令人心悸的嗡鸣!
这不是警告,这是杀戮的开始!
更多的监工和打手嚎叫着扑了上来!他们利用熟悉的巷道地形,借助每一处岩壁凸起、每一个矿石堆作为掩体,交替前进,动作迅猛而刁钻。刀斧挥舞带起的风声,沉重的脚步声,粗重的喘息声,以及那毫不掩饰的杀意,如同实质的绞索,瞬间勒紧了包围圈的中心!
气氛绷紧到了极限!死亡的气息浓烈得几乎能尝到铁锈味!
厉晚背靠着冰冷的岩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狂野的擂动声。她的手按在腰间的匕首上,指尖冰凉,但眼神却如同淬火的寒冰,迅速扫视着越逼越近的敌人和周围绝望的环境。
东边,路口被至少四五个人堵死,刀光闪烁。
西边,通道入口人影晃动,喊声不断。
后面,退路已绝。
只有……
她的目光猛地投向侧前方,那是塌方造成的最混乱、最危险的核心区域!巨大的落石堆积如山,形成了许多狭窄的、未知的缝隙和孔洞,不断还有细小的碎石从极不稳定的石堆顶部滑落。那里几乎没有路,但或许……是唯一可能存在的、未被敌人立刻完全封锁的薄弱点!也是风险最大的方向!
“不能硬拼!”厉晚的声音在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中响起,嘶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断,“往塌方石头堆里钻,找缝隙,快!”
“将军,那边危险,可能再塌!”赵猛急吼道,一边猛地挥动砍山刀,“当”的一声格开一个试图从侧面绕过来的监工劈来的砍刀,火星爆射!巨大的力量震得赵猛手臂发麻,伤腿一软,差点跪倒!
“总比在这被剁成肉酱强!”厉晚厉声回应,同时身体猛地向下一矮,一把冰冷的铁叉擦着她的头皮掠过,狠狠扎进她刚才位置的泥地里!
“小六子,扶老褚!”厉晚命令道,自己则猛地拔出匕首,看也不看地向后一撩!锋利的刀尖精准地划破了一个试图从石堆上方跳下来偷袭的打手的小腿!
“啊……!”那打手惨叫一声,失去平衡,重重摔落在乱石堆里。
小六子反应极快,虽然吓得小脸发白,但还是咬紧牙关,奋力将瘫软的褚阿大从地上拽起来,几乎是用瘦小的肩膀扛着他一条胳膊,踉跄着朝着那片危机四伏的落石堆冲去!
“拦住他们,别让他们钻进石头缝!”疤脸刘在后方看得真切,气得暴跳如雷,挥舞着开山斧咆哮,“放箭,快给老子放箭!”
又一支弩箭歪歪斜斜地射来,擦着小六子的耳畔飞过,带走几根发丝,深深钉进前方的泥土里!
赵猛如同暴怒的雄狮,独守在一处相对开阔的位置,砍山刀舞得呼呼生风,硬生生挡住了三四名监工的围攻!刀锋碰撞声,怒吼声,惨叫声不绝于耳!他利用地形和一身蛮力,且战且退,用身体为厉晚他们争取着宝贵的几秒钟时间!
“快走!”赵猛嘶吼着,后背猛地撞在一块岩石上,堪堪避开一把捅向他肋部的剔骨刀,反手一刀劈在对方手腕上,带起一蓬血雨!
厉晚护在小六子和褚阿大身后,匕首如同毒蛇的信子,每一次闪动都精准地逼退试图靠近的敌人。她的眼神冰冷如霜,每一个动作都简洁致命。
三人狼狈不堪地冲进了那片如同巨兽残骸般的落石堆。脚下是极不稳定的、棱角尖锐的碎石,头顶是摇摇欲坠的悬岩。每踏出一步都险象环生。褚阿大疼得几乎晕厥,全靠小六子死命拖拽和厉晚不时地推扶。
追兵嚎叫着紧追不舍,也涌入了落石区。但他们显然也对这里的危险心存忌惮,速度慢了一些,只是不断用刀斧敲打着岩石,发出恐吓的吼叫,弩箭也因为视线和角度问题,不敢再轻易发射。
“这边,有个缝!”小六子眼尖,指着两块交错巨石之间一道狭窄的、黑黢黢的缝隙喊道。
那缝隙极其狭窄,仅容一人侧身勉强通过,里面幽深黑暗,不知通向何处,更不知是否牢固。
绝境之中,这就是唯一的生路!
“赵猛!”厉晚回头嘶喊!
赵猛闻声,猛地一个势大力沉的横扫,逼退身前的敌人,拖着伤腿,踉跄着转身,也扑进了乱石堆,朝着那道缝隙亡命奔来!身后的追兵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紧追不放!
喊杀声,兵刃碰撞声,碎石滚落声,粗重的喘息和痛苦的呻吟……在这片死亡区域轰然交织,气氛紧张得如同拉满的弓弦,下一秒就要彻底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