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炽跋率领的斑豹骑已彻底控制局面,将金帐围得水泄不通。
火把的光芒在叛军士兵狰狞的脸上跳跃,他们虽然还未敢直接冲击金帐,但那压抑的咆哮和兵刃的寒光,已如同实质的刀锋,抵住了每一个忠诚者的咽喉。
赫连炽跋本人骑在他那匹神骏的黑马上,于阵前来回驰骋,意气风发。
他不断向着金帐方向高声怒斥主和派的“罪状”,声音因激动而嘶哑,却充满了胜券在握的狂傲。
“大汗!莫再受奸人蒙蔽!唯有血战到底,方能洗刷我灼曌之耻!杀了萨迦朗和拓跋笙那些软骨头,我赫连炽跋愿为您前驱,踏平南……”
他的咆哮声戛然而止。
并非被人打断,而是天空——骤然剧变!
方才还只是飘着稀疏雪花的阴沉天空,骤然变了脸色。
那翻涌而来的乌云,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又似无边无际的玄甲大军,以一种无可阻挡的蛮横姿态,瞬息间便将整个天穹彻底吞噬。
它们压得极低,沉甸甸地悬在金帐那金色的穹顶之上,仿佛触手可及,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重量,要将下方的一切都碾碎、吞噬。
天地间陡然晦暗下来,如同提前进入了黑夜。
云层深处,滚动的并非沉闷的雷声,而是一种持续不断的、令人牙酸的低沉嗡鸣,其间夹杂着尖锐的嘶啸,恍若有万千无形的恶鬼在云后摩擦着利齿,发出怨毒的诅咒与嚎叫,听得人头皮发麻,心胆俱裂。
紧接着,惨白的光芒猛地撕裂了这厚重的墨色帷幕!
那不是寻常的电光,而是一条条狂暴扭曲的白色电蛇,它们在低垂的云层间疯狂地窜动、跳跃、撕裂,毫无规律可言。
每一次闪动,都将整个王庭映照得一片诡异的惨白,所有的人和物都在那一刻失去了原本的色彩,只剩下黑白分明的、棱角尖锐的剪影,投落在雪地上,又被下一瞬的黑暗吞没。
明灭交替得快如鼓点,光影扭曲变幻,使得肃立的斑豹骑、华贵的金帐、惊恐的人群,都仿佛在跳着一支支离破碎的死亡之舞。
狂风骤起,卷着雪沫和尘土,发出凄厉的呼啸,却压不住那云中越发明厉刺耳的嘶嚎与电流爆裂的噼啪声。
唯有乌云仍在翻滚,电蛇仍在游走,那低沉的鬼嚎仿佛化作了阴冷的嘲笑。
所有目击者,无论是斑豹骑还是金帐内的贵人,都僵立在原地,面无血色,被这突如其来、精准而恐怖的天地之威,惊得魂飞魄散。
所有咆哮和对峙,在这一刻都不由自主地停滞了。
无论是叛军还是仍忠于可汗的侍卫,都被这宛如末日降临般的恐怖天象所震慑,惊疑不定地望向天空,一股源自本能的巨大恐惧攫住了每一个人。
赫连炽跋正举刀指向金帐,这突如其来的天地异变让他更加暴怒,仿佛觉得连老天都在与他作对。
他非但没有畏惧,反而被激起了更强的凶性,猛地勒住因恐惧而人立嘶鸣的战马,竟举刀向着那压顶的乌云发出挑衅般的怒吼:
“老天呐!你也要阻我?看我……”
就在他最后一个字脱口而出的瞬间!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威势的、近乎纯白的暴烈闪电,撕裂了浓重的乌云,并非曲折蜿蜒,而是如同一柄天神震怒下投出的、笔直而精准的审判之矛,携带着毁灭一切的炽热与巨响,自苍穹之顶悍然劈落!
它的目标,分毫不差,正是那骑在马上、举刀向天、咆哮挑衅的赫连炽跋!
“轰!”
震耳欲聋的霹雳声几乎与闪电同时炸开!
一道前所未有的、凝聚到极致的惨白电光,如同九天之上掷下的审判之矛,携着毁灭一切的狂暴气息,精准无比地——并非劈向最高的金帐穹顶——而是径直砸向了骑在马上、正因天变而立即怔愣、却依旧保持着逼人气势的赫连炽跋!
没有给人丝毫反应的时间。
那道光柱瞬间将他连同其座下神骏的战马彻底吞噬!
震耳欲聋的爆裂声轰然炸响,远超之前任何雷鸣,大地仿佛都随之猛地一颤。
刺目的强光让所有人瞬间失明,灼热的气浪伴随着一股浓烈的、奇特的焦糊气味猛地扩散开来。
光芒骤熄。
众人视力艰难恢复,模糊的视野中,只见赫连炽跋原本所在的位置,有一缕缕青烟袅袅升起。
一片死寂。
声音之恐怖,远超世间任何战鼓号角,仿佛天空的本身都要被这巨响震碎!
赫连炽跋那匹神骏的黑马已变成一具焦黑冒烟的残骸,瘫倒在地,散发出刺鼻的焦糊恶臭。
而赫连炽跋本人,则被那无法想象的力量狠狠掼飞出十余步远,重重砸在冰冷的冻土上。
他全身铠甲碎裂,衣袍焦糊冒烟,皮肤呈现出一种可怕的碳化状,面目全非,只有手中那柄弯刀竟未被完全熔断,扭曲地落在不远处,兀自发出轻微的“滋滋”声。
然而,这并非终结。
他那匹垂死的战马在最后的痛苦挣扎中,猛地扬起蹄子,又无力地重重踏下——
无巧不巧地,那沉重的、包裹着铁片的马蹄,精准无比地踏在了赫连炽跋焦黑躯体的后心脊椎处!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骨骼断裂声,清晰地传入离得最近的几个叛军耳中。
雷电轰击,战马践踏。
双重致命的打击,在众目睽睽之下,以一种极其惨烈、近乎神罚的方式,瞬间夺走了右谷蠡王赫连炽跋的性命。
他甚至连一声哀嚎都未能发出,便已化作一地焦黑扭曲、不成人形的残骸。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战场。
紧接着,是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的、无法抑制的恐惧!
“天谴!是天谴!”一名叛军士兵率先崩溃,扔下武器,发出凄厉的尖叫,掉头就想跑。
“老天发怒了!他惩罚了右谷蠡王!”
更多的人陷入了极致的恐慌。他们可以面对敌人的刀剑,却不敢面对老天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