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是从门缝里钻进来的,带着铁锈般的腥甜,混着一种……像是烂掉的肉的酸腐气。
乐乐缩在衣柜最里面,怀里还抱着昨晚没吃完的半块奶油蛋糕。蛋糕上的草莓干是妈妈特意加的,她说乐乐爱吃。
就在十几个小时前,客厅里还亮着暖黄的灯,爸爸用胡子扎他的脸,妈妈笑着把沾了奶油的手指抹在他鼻尖上,唱着跑调的生日歌。
他许了愿,说要永远和爸爸妈妈在一起。
门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像是随时会散架。外面的撞门声越来越急,越来越重,“砰、砰、砰”,每一下都像砸在乐乐的心脏上。他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蛋糕纸托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爸……妈妈……”他想喊,声音却卡在喉咙里,变成了细碎的呜咽。
突然,“哐当”一声巨响——门被撞开了。
沉重的脚步声涌进来,不像往日里爸爸下班回家时带着笑意的轻快,也不是像妈妈温柔的脚步声,而是拖着、刮着地板的声音,像是什么破旧的东西在地上摩擦。一种奇怪的、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嗬嗬”声
乐乐透过衣柜门板的缝隙往外看。
他看到了爸爸的手,那只昨天还温柔地揉他头发的手,指甲变得又黑又长,沾着暗红色的黏液,正胡乱地抓着梳妆台,把妈妈的化妆品扫落在地。他看到了妈妈的脸,昨天还带着笑意的眼睛,现在只剩下浑浊的白,瞳孔缩成了一个小黑点,嘴角挂着涎水,顺着下巴往下滴。
他们在找他。
“嗬……嗬……”
衣柜门被猛地拉开。
乐乐对上了那双曾经充满爱意的眼睛,现在却只有冰冷的、非人的饥饿。妈妈先扑了过来,长发凌乱地糊在脸上,她的嘴张得很大,大到像是要把他整个吞下去,牙齿上沾着暗红的、带着纤维的东西。
“妈妈……”乐乐终于哭出声,他举起手里的半块蛋糕,像是举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吃……吃蛋糕呀……”
回应他的,是妈妈咬下来的、带着剧痛的一口。
疼,好痛啊………钻心刺骨的疼。
像是有一把生锈的钝刀在撕扯他的胳膊,血肉被撕开的声音清晰得可怕。他能感觉到温热的血顺着胳膊往下流,浸湿了袖口。他看到妈妈的牙齿上挂着他的血肉。
这时爸爸也扑了上来,那张熟悉的脸凑近时,他闻到了更浓的血腥味——是爸爸身上的,也可能,很快就是他自己的了。
爸爸的牙齿咬在了他的肩膀上,力气大得像是要把骨头咬碎。乐乐尖叫起来,声音却被淹没在他们喉咙里发出的嗬嗬声中。他挣扎着,踢打着,可他的力气那么小,就像一只被扔进狼群的羔羊。
怀里的蛋糕掉在了地上,奶油、灰尘、血液混在一起,像一滩烂掉的呕吐物。草莓干滚到了妈妈的脚边,被她无意识地踩碎了。
意识开始模糊,疼也变得不那么清晰了。乐乐最后看到的,是妈妈那双浑浊的眼睛,离他那么近,近到他能看到自己扭曲的、沾满泪水和血污的小脸映在里面,像个破碎的笑话。
昨天的蛋糕是甜的,今天的血,是苦的。
他许的愿,原来这么快就实现了 ,他和爸爸妈妈永远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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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点十七分,床头柜的电子钟跳了一下,绿光映在男人骤然收缩的瞳孔里。
女人的呼吸变了。不再是绵密的、带着浅眠哼唧的气音,而是像破风箱般,从喉咙深处挤出嗬嗬的声响,每一次起伏都带着铁锈摩擦似的涩。
他僵在原地,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住。怀里的人还保持着蜷缩的姿势,可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冷,刚才还温热的后颈,此刻像贴着块冰。
“晚晚?”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发出来只剩嘶哑的气音。
女人名叫杨晚,是这个名叫王凯男人的妻子。
但回应他的是一声短促的嘶吼。女人猛地抬起头,月光恰好掠过她的脸——那双昨天还含着笑意、嗔怪他总抢被子的眼睛,此刻被一层浑浊的白膜覆盖,瞳孔缩成针尖大的黑点,嘴角正缓缓淌下透明的涎水。
男人的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碎了。他想后退,身体却像生了根,目光死死钉在她脖颈处——那里还留着昨天他替她戴项链时,不小心蹭出的红印。
她动了,动作僵硬得像提线木偶,手臂伸直,指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直直朝他胸口抓来。男人下意识偏头躲开,肩胛骨却被她指甲刮过,火辣辣的疼。
“是我啊……晚晚,我是王凯啊。”他语无伦次地说,声音里的绝望像涨潮的水,快要把他淹没。垃圾桶里的可乐瓶在黑暗中泛着微光,他突然想起昨天傍晚,她举着瓶子和他碰杯,泡沫沾在鼻尖,笑得像个孩子。还有昨天晚上说好的今天一起去买食物,屯点吃的啊。
剧痛从手臂炸开时,他终于看清了她的牙齿——参差不齐,沾着涎水,咬穿他衣袖的瞬间,血珠立刻涌了出来。他没有挣扎,甚至在她咬得更用力时,反而往前倾了倾身。
“不用担心,不疼的……”他喃喃自语,血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她的力气大得惊人,骨头摩擦的声响清晰可闻,可他盯着她被血污沾湿的脸颊,竟觉得有种诡异的安宁。
这是他们的婚床,铺着她挑的酒红色床单。昨天她还坐在这儿,还在数着之前请柬上的名字问他:“我们之前结婚会不会太铺张了?我今天看到一个视频说结婚不用太铺张浪费”
他从背后抱着她,说:“我们的婚礼,怎么都不算多。”
血顺着床沿往下滴,在地板上洇开一小片深色。他倒下去时,特意往她那边靠了靠,让她的膝盖抵着自己的腰,像无数个夜晚那样。她还在撕咬,喉咙里的声音越来越响,可他伸手,颤抖着摸到她的脸,擦掉她嘴角的血。
“这样……就不会分开了。”他笑了,血沫从嘴角涌出来。结婚誓词在耳边回响,“无论健康或疾病……………………”
原来不是空话。他能感觉到生命在流逝,像被戳破的可乐瓶,气泡争先恐后地跑掉,可怀里的人还在,他们的血混在一起,渗进床单的纹路里。
最后一刻,他看见她浑浊的眼睛似乎眨了一下,虽然依旧空洞,却让他想起婚礼那天,她穿着婚纱,在红毯尽头朝他伸出手。
“王凯,过来。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妻子了”她俏皮的然后眨眼,一脸无辜地看向他。
他真的过来了,躺在她身边,在他们的新婚床上,头顶上还有他们拍的婚纱照。以一种谁也想不到的方式,兑现了永不分离的誓言。
其实这也是一种幸福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