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车里，谷幕感觉浑身像是爬满了蚂蚁，哪哪儿都不对劲。
这身裙子布料少得可怜，凉飕飕地贴在皮肤上，总让她产生一种没穿衣服的错觉。
路绵专注地开着车，但余光时不时就往她这边瞟，看得她坐立难安，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车子最终停在了学校对面。张姐的餐馆下午刚开门，没什么客人。
谷幕几乎是立马就下了车。
路绵自然地挽住了她的胳膊，力道不大，却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意味。
张姐正在店里擦桌子，看到路绵，惊讶地愣了一下。
“小绵呀，今天怎么有空来了？”
随即，她的目光落在了旁边混身不自在的谷幕身上。
谷幕低着头，手都不知道该捂胸口还是该拉裙摆。
唉，她感觉自己像个被强行套上华丽外衣的猴子。
张姐倒是没对她的穿着发表评论，只是笑眯眯地问路绵：“这是谁呀，新认识的朋友？带过来吃顿饭呀？”
“不是啦张姨。”路绵撇撇嘴，“是姐姐。”
还没等张姐反应过来这个“姐姐”是谁，路绵就一把将她拉到了角落，压低声音，神情变得有些凝重。
“张姨，”路绵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后怕，“姐姐和我说，她以前和人打架，惹到了不得了的人物。”
张姐的脸色立刻变了。
“她怕连累咱们，所以就留了遗书跑了。咱们当时也没看到尸体，警察草草结案了，也没确定是不是姐姐……”路绵说着，眼圈微微泛红，“她这几年过得特别不好，东躲西藏的，你看她脸色那么差，瘦了那么多，为了躲那些人，迫不得已去整容……连以前那种衣服都不敢穿了，就怕被认出来……”
她甚至还硬生生挤出了一滴眼泪，挂在睫毛上，要掉不掉，看得人心里发酸。
其实这套说辞，路绵自己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她比谁都清楚，七年前死掉的那个就是谷幕，尸体她亲眼见过，脸、体型、除了那对消失的蓝宝石耳钉，其他都对得上。警察判定自杀，可自杀前为什么要特意摘掉耳钉？
这太奇怪了。
她一直觉得谷幕身上充满了谜团，神秘得不像这个世界的人。
直到她再次看到这个外貌完全不同，却戴着那对耳钉，连说话语气，行为习惯都跟七年前的谷幕一模一样的人出现。
一切都那么像，仿佛她这七年没有离开，只是出门买了点东西回来了。
她才恍惚觉得，姐姐或许真的有什么非凡的手段，能够金蝉脱壳，在几年后若无其事地回来。
什么借尸还魂她也偷偷试过，可惜没什么用，也可能是因为时间太久，尸体早就腐烂了。
所以她更倾向于相信，谷幕是某种更高级的存在。
比如天上的神明。
而此时，被定义为神明的谷幕正像个局外人一样站在原地，只能看到路绵拉着张姐窃窃私语，然后张姐皱着眉头，再次看向她时，眼睛瞬间就红了，里面盛满了心疼和难过。
“你说这……咋会这样呀……”张姐颤颤巍巍地走过来，一把拉住谷幕的手，粗糙的手掌摩挲着她的手背，声音都在发抖。
谷幕看着她花白的头发和通红的眼眶，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走之前，最舍不得的除了路绵，就是一直把她当亲闺女看的张姐。自己当年那封遗书，不知道得让张姐多难过。
“……张姐。”谷幕回握住她的手，喉咙有些发紧，“我没死……就是，有点事，不能回来。”
“我知道……我知道……”张姐的眼泪掉了下来，“那你也给姐回个信呀！我还以为你真出事了！我就说这么些年，你连个梦都不托给我，肯定就是还活着……”
谷幕看着她掉眼泪，心里堵得难受，抬手笨拙地替她擦了擦。
“没事了张姨，姐姐回来了。”路绵适时地凑过来，递上一张纸巾，语气温柔。
“好……回来就好……”张姐哽咽着，“姐现在也搬了新地方，攒了点钱，你就别天天去打架了！要不是因为这个，你也不至于躲这么多年……”
谷幕虽然听得一头雾水。
路绵到底都说什么了。
但看着张姐真情实感的伤心和庆幸，那份愧疚感压过了疑惑。
她只能含糊地应着：“嗯……不打了，以后都不打了……”
张姐声泪俱下地说了好一会儿，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非要张罗着给她们做好吃的。
谷幕赶紧拒绝了，她现在只想立刻马上回家把这身让她浑身刺挠的裙子换掉。
路绵笑眯眯地再次挽住她的手臂，对张姐说：“好呀张姨，我们下次再过来好好吃。”
“不留下吃饭啦？你说这好不容易回来……”张姐一脸遗憾。
“我等下公司还要开会。”路绵面不改色地扯谎，“等下次闲了，一定带姐姐过来。”
出了餐馆，谷幕看着身边带着点小得意的路绵，默默地把自己的手臂从她怀里抽了出来。
路绵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立刻换上了一副受伤的神情，眼巴巴地盯着谷幕，仿佛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谷幕刚想开口问她到底跟张姐编了什么故事，转念一想，自己这“死而复生”加“换脸”的离奇经历也确实没法用常理解释，难道要说自己是穿书来的。
估计张姐会更觉得她疯了。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
路绵却还是那副委屈巴巴的样子看着她，不动。
？
谷幕不明所以。
两个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在街边僵持了一会儿。
最终，在路绵拿出手机，强硬地搂着她照了张怎么看怎么别扭的合影后，这场无声的对峙才宣告结束。
回到家，她郁闷地瘫在沙发上。
路绵现在似乎真的不需要她保护了。
有钱，有势，能轻易打发掉难缠的亲人，还能面不改色地编出那么一套逻辑完整的谎话。
而她呢？好像除了这点莫名其妙的女朋友身份，一无是处。
不用为生计发愁，过着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日子，可心里却空落落的。
她的时间观里才过去了一周多，可和路绵的世界已经脱节了七年。
而且……她想起今天穿的裙子。
路绵的恶趣味真是与日俱增……
到底是谁把她教成这样的？
谷幕正百思不得其解，路绵就端着一个精致的果盘走了过来，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
看着那切得漂漂亮亮的水果，谷幕感觉自己更像一只被圈养起来的宠物了。
“姐姐，我一会儿要去公司开个会。”路绵浅笑着，语气温柔，“很快就回来。外面很危险，你不要乱跑哦。”
谷幕闷闷地“嗯”了一声。她还能跑哪儿去。
倒不是身无分文，就是路绵给她锁的连大门都出不去。
路绵这才满意地起身离开。
房间里只剩下谷幕一个人，她看着窗外，心里一片茫然。
【宿主，我们两个每天这么混吃等死……是不是不太好啊？】沉寂了半天的系统终于冒了出来。
“你以为我想啊？”谷幕没好气地回它，“你不发布任务，我怎么知道要做什么？”
【主系统只给了修复剧情这个终极任务……】系统委屈巴巴，【可是我现在权限不够，查不到具体有哪些本位面角色被替换或者消失了……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宿主你现在的定位，很可能是顶替了原男主周贺然的剧情线。】
“废话，这谁都看得出来吧。”谷幕一脸无语，随后又顿了顿，“消失？这个小说里的角色会消失？”
【是呀！都怪我那个不靠谱的前辈！】系统愤愤不平，【有其他位面角色溜进来，就会有本位面角色溜出去呀，她们一走，本该由她们走的剧情线就空出来了，剧情可不就崩盘了嘛…】
“你也没用，我也没用，咱俩绑一块儿怎么拯救位面啊？”谷幕更加烦躁了。
【我很有用的！】系统大声反驳，试图证明自己的价值，【我其实是可以微弱地感应到一点点异常波动的！比如……原男主那个青梅竹马的恶毒女配，好像就是和周贺然一起跑到其他位面去了！】
“哦，”谷幕面无表情，“所以我还得顺便把恶毒女配的戏份也补上是吗？”
她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这让她怎么补？她去找谁演对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