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破天原本因女儿病情好转而充满喜悦和感激的心,被延桓这一番言语搅得七上八下,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
是啊,刘前辈来历神秘,手段莫测,他为何偏偏对蓉蓉如此上心?
还有那所谓的“羁绊”治疗之法,听着就匪夷所思?
难道真如延家老祖所猜测,是看中了蓉蓉特殊的魂魄,另有所图?
甚至……是让蓉儿当成炉鼎来修炼?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杨破天便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天灵盖,心中充满了无力与恐惧。
可即便如此,他又能如何?
刘风连护府大阵都能随手布下,他杨家势微,哪里敢去质疑和得罪?
得罪了延家是灭顶之灾,得罪了这位中原前辈,恐怕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脸上血色褪尽,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看向延桓的目光充满了无奈与自嘲:
“延前辈……您说的这些,晚辈……晚辈何尝没有想过?可……就算刘前辈真居心叵测,我杨家……又能如何?势不如人,徒呼奈何!只怪我这个做父亲的没用,救不了她,如今……如今说不定反而是在亲手将她推入火坑……我……我……”
他声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重重一拳捶在身旁的玉桌上,留下一个清晰的拳印,眼中满是痛苦与自责。
延桓将杨破天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冷笑,知道自己的离间之计已然奏效。
他故作沉吟,随即压低声音,用一种推心置腹的语气旁敲侧击道:
“杨家主的心情,老夫理解。说到底,一切皆因实力不足。老夫再问一句,那位刘道友……他的真实实力,究竟到了何种地步?杨家主可曾知晓?”
他目光紧紧盯着杨破天:“若他未达大乘后期,老夫念在你我同属东域一脉,不忍见你杨家受此獠蒙骗欺凌,或可冒险相助一二!但若他真是大乘后期乃至更高的存在……唉,那老夫也是有心无力,爱莫能助了。”
杨破天闻言,眼中先是闪过一丝希冀,随即又迅速黯淡下去,他摇了摇头,叹息道:
“不瞒前辈,刘前辈的具体修为境界,晚辈实在不知。只是……他曾为我杨家亲手布置下一座‘乾坤护灵大阵’,言明此阵可抵挡大乘后期修士的全力一击。能随手布下此等阵法,想必其自身实力……定然是极为不俗的。恐怕……恐怕即便是延前辈您……想要将其击败,也非易事啊。”
他本想说抵抗,话到嘴边又改成了击败,已是给足了延桓面子。
“阵法?能抵挡大乘后期一击的阵法?”
延桓低声重复了一句,浑浊的眼中精光一闪。
他立刻联想到之前自己神识被瞬间隔绝的情形。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脑海:
“难道……此人并非修为真正达到了大乘大圆满,而是……极其精通阵法与禁制之道?所以才能布下强阵,也能敏锐察觉并隔绝神识探查?其真实修为,或许根本未至大乘后期?”
这个推测让他心中瞬间活络起来,一股压抑不住的贪婪与杀意开始滋生。
“若他实力未至大乘后期,却屡次坏我好事……哼!屡次坏老夫好事,你最好实力强悍点,不然,你的神魂,老夫就一并笑纳了!”
然而,如何测试刘风的真实实力,却成了一个难题。
贸然挑衅,若对方真是大乘后期甚至更高,那无疑是自寻死路,平白给自己招来一位无法抗衡的强敌。
必须想一个万全之策。
延桓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
目光扫过对面依旧忧心忡忡、脸色变幻不定的杨破天,一个阴险的计划渐渐在他心中成型。
他脸上重新堆起那看似和善的笑容,凑近杨破天,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蛊惑的意味:
“杨家主,为今之计,一味担忧也是无用。老夫倒是有个主意,或可一试,能验证他对令爱究竟是真心救治还是另有所图,而且……无需你我直接与他冲突。”
杨破天正处于六神无主之际,闻言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问道:“延前辈有何妙计?”
延桓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狡诈的光芒,缓缓说道:“不如……你我联手,演一场戏,如何?”
杨破天听得延桓说要“演一场戏”,心中既是茫然又带着一丝被指引的急切,连忙躬身请教:
“还请延前辈细说,该如何演法?”
延桓捋了捋稀疏的胡须,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不紧不慢地说道:
“杨家主,令爱如今看似好转,能进食,修为亦有提升,但这魂魄之伤,最是诡谲难测。你未修神魂之道,光看表象,难辨真伪。那中原人说得天花乱坠,谁知他是不是用了什么透支本源、饮鸩止渴的邪法,暂时激发令爱生机,实则内里已然千疮百孔,只为达成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顿了顿,观察着杨破天愈发苍白的脸色,继续道:
“老夫浸淫神魂之道数千年,自信在此道上还有些许发言权。只需让老夫亲自以秘法探查一番令爱神魂,便可立判真伪,知晓那中原人究竟是真心救治,还是徒有其表,甚至包藏祸心!”
杨破天闻言,先是眼中一亮,仿佛看到了拨开迷雾的希望!
对啊,自己不懂神魂,无法判断蓉蓉是否真的从根本上好转了,但延家老祖懂啊!
若是他能探查一番,给出确切的结论,自己也好安心,或者……早做打算。
但这念头刚起,刘风之前那番“来者不善”的警告,以及提及延家老祖可能另有所图的话语,又如同警钟般在脑海中响起。
他脸上的喜色瞬间僵住,转而换成一种更深的纠结与犹豫。
他同样不信任延桓!
……这两人,他竟然一时之间都无法全然信任了!
他站在原地,脸色变幻不定,嘴唇嗫嚅着,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延桓见他这般犹豫不决,心中不耐,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冷哼一声,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与质问:
“哼!看来在杨家主心中,老夫这圣地出身的人,终究是信不过,不值得托付信任了?没想到杨家主竟也是这般以正魔之见看人的庸俗之辈!你且扪心自问,可曾听闻我延家在外,有过什么戕害同道、欺凌弱小的恶行?”
他这番话说得义正辞严,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冤枉,直接将杨破天的犹豫定性为对魔道的偏见。
杨破天被他说得一愣,仔细回想,似乎……确实未曾听说过延家有什么人神共愤的恶迹。
那些关于延家的传闻,多是因其强大和神秘而产生的敬畏与猜测。
难道……真的是自己因为对方修炼的是魔道,就先入为主地戴上了有色眼镜,错怪了好人?
反而对那个来历不明的中原人更值得信任?
这么一想,他心中对延桓的疑虑,开始消融。
或许延前辈是真的看在同属东域一脉的份上,想出手相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