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宋姜便带着吴用去了水寨听潮阁。桅杆上的项充仍梗着脖子,见宋姜过来,啐了口带血的唾沫:要杀便杀,少来这套虚情假意!
宋姜却不恼,示意水军士卒解开他身上的铁链,只留了手腕上的绳索:项将军,昨日水战,你我各为其主,谈不上恩怨。但高廉为人,你当真信服?
项充一愣,刚要反驳,囚笼里的李衮突然喊道:项充!这宋头领是个汉子!昨日俺骂得再凶,也没人动俺一根手指头,连饭都给俺送了三顿!
项充狐疑地看向李衮——这犟脾气的兄弟竟会替敌人说话?
吴用在旁笑道:二位将军有所不知,高廉为请樊瑞助战,将高唐州西城外的万亩良田都划给了芒砀山,那些失地的百姓,此刻还在路边乞讨呢。
什么?项充猛地转头,他说过只是借粮,从未提过要占百姓田地!
宋姜叹道:高廉视百姓如草芥,视尔等为棋子。昨日若不是你二人冲锋在前,他怎会舍得用掉那批火箭?
这话戳中了项充的痛处。他想起出征前高廉的许诺,再对比此刻的境遇,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这时,阮小七提着个食盒过来,往两人面前一放:刚出锅的肉包子,管够!他解开李衮囚笼的锁,公明哥哥说了,既是好汉,就不该关在笼子里。
李衮愣了愣,竟有些不知所措。项充看着他拿起包子狼吞虎咽的样子,又看了看宋姜坦荡的眼神,突然一声跪倒在地:俺项充瞎了眼,竟助纣为虐!若宋头领不弃,俺愿归降!
李衮嘴里塞满包子,也跟着跪倒:俺也降!高廉那厮,早就受够了,动不动就说我等是废物!
宋姜连忙扶起二人:二位将军肯来,梁山如虎添翼!
正说着,时迁匆匆跑来:哥哥,高廉又在湖上叫阵,说要亲自与公孙先生斗法,还说......还说若不交出项、李二位将军,就水淹梁山!
项充闻言大怒:这狗贼!骗得我们好苦,俺去会他!
宋姜按住他:稍安勿躁。他这是逼咱们出战。公孙先生,你可有把握?
公孙胜从寨后走出,拂尘一摆:贫道昨夜已算出,今日午时东风最盛,正好破他水攻之术。
吴用笑道:既是如此,咱们就请君入瓮。项充、李衮二位将军,可否借你们的旗号一用?
两人对视一眼,齐声应道:愿听差遣!
东平湖上,高廉的船队排开阵势,樊瑞立于船头,桃木剑直指梁山:公孙胜,敢不敢出来与我一战?
梁山方向却驶出一艘快船,船头插着两面大旗,船上的人喊道:高知府,项、李二位将军已归降梁山,特来劝你退兵!
高廉气得面色铁青:反了!都反了!樊瑞先生,快用法术,淹了这水寨!
樊瑞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却还是举起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只见东平湖的水位骤涨,巨浪如墙,朝着梁山水寨拍去。
就是现在!公孙胜立于祭台之上,松文古定剑指向天空,请风!
刹那间,东风呼啸而至,卷起巨浪反向高廉船队拍去。高廉的战船被浪头掀得东倒西歪,不少官军落水呼救。樊瑞的法术被东风反噬,喷出一口鲜血,桃木剑脱手落入湖中。
李俊、阮氏三兄弟率船队趁机杀出,项充、李衮自请为先锋,两人熟悉高廉船队的布防,领着梁山战船直插中军。高廉见势不妙,换乘小船仓皇逃窜,身后的船队顿时溃散。
水面另一侧,樊瑞正驾着一艘战船试图突围。他的黑袍被浪打湿,紧紧贴在身上,桃木剑也在方才的法术对决中折了刃。见四周都是梁山战船,知道难以脱身,索性停了船,立在船头闭目待擒。
“樊道长,别来无恙啊!”阮小二的战船靠了过来,分水叉指着他,“降不降?”
樊瑞睁开眼,望着围上来的梁山水军,又看了看远处高廉逃窜的方向,忽然惨笑一声:“高廉不仁,我何必为他卖命。”他将断剑扔进水里,“我降。”
阮小二示意喽啰上前捆人,却被樊瑞抬手拦住:“不必捆,我若想逃,你们也拦不住。只是有句话,想对宋头领说。”
“等回了寨,你自会见到我家哥哥。”阮小二也不勉强,让喽啰押着他上了船。
此时的东平湖上,胜负早已分明。高廉的船队要么被击沉,要么投降,只有少数几艘还在零星抵抗。项充和李衮站在指挥舰上,望着渐渐平静的水面,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昨日还并肩作战的袍泽,今日已成阶下囚,而他们自己,也换了天地。
“别多想。”李俊走过来,递给两人各一碗酒,“投对了地方,比什么都强。”
项充和李衮碰了碰碗,将酒一饮而尽。酒入喉辛辣,却也点燃了几分暖意。远处,阮小七的快船还在追逐高廉的小艇,水面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白痕。
东平湖的浪头卷着碎木片,拍打着阮小七快船的船舷。阮小七瞪着远处那艘如丧家之犬般逃窜的小艇,恨得牙痒痒:“狗娘养的高廉!等抓住他,俺非把他揪出来喂鱼!”
他身后的水军们奋力划桨,快船如离弦之箭追向小艇。可高廉的小艇实在轻便,又借着顺流之势,始终保持着一箭之地的距离。更可恨的是,小艇上的亲卫竟将随身携带的辎重——包括几箱金银和备用兵器,一股脑扔进水里。
“嘭!”一箱银子砸在水面,激起的水花溅了快船一脸。喽啰们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那些漂浮的财物,划桨的力道顿时松了几分。
“看个屁!”阮小七一脚踹在船板上,“先抓住高廉,金银珠宝够你们分十箱!”
这话果然管用,水军们重提干劲,快船又拉近了些距离。阮小七张弓搭箭,瞄准小艇尾部的舵手,“嗖”的一声,箭矢擦着舵手的耳朵飞过,钉在船板上。舵手吓得手一歪,小艇顿时偏离了方向,朝着一片芦苇荡冲去。
“好!”阮小七大笑,“钻进芦苇荡,看你往哪跑!”
可高廉毕竟是久历官场的老狐狸,眼看要被追上,竟让亲卫点燃了小艇尾部的油布。熊熊烈火燃起,浓烟直冲云霄,借着风势朝后飘来,正好挡住了快船的视线。
“他娘的玩阴的!”阮小七被浓烟呛得咳嗽,连忙下令绕开火船。等快船冲出烟幕,芦苇荡里早已没了小艇的踪影,只剩下几片燃烧的木屑在水面漂浮。
“搜!给俺一寸一寸地搜!”阮小七怒吼着跳下水,带着几个水性好的喽啰钻进芦苇丛。芦苇比人还高,叶片割得脸颊生疼,水下的淤泥更是没到膝盖,搜了半个时辰,连个人影都没找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