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把手机倒扣在楼顶围栏上，风差点把它吹下去。她没去捡，转身下楼时顺手扯了下耳后的发丝，那颗痣被指甲轻轻刮过，像在确认什么。
半小时前林启明站在她楼下，三分钟，不多不少。她调完监控就明白了——那不是恐吓，是投饵。他要她知道他在看，还要她以为自己掌握了主动。
她推开公寓门，第一件事就是拔掉直播设备的电源线，再插上新的加密模块。镜头前的翡翠茶盏还剩半杯冰美式，她盯着它看了两秒，没碰。
手机震动，程野发来一条语音：“夜店音频破译了，《夜雾》里藏了组摩斯码，指向城南废弃拍卖行。我刚拍到交易清单，买家签的是‘谢临渊’。”
她眉头都没动一下，回了句：“把照片发我。”
十分钟后，安全屋的灯亮了。
谢临渊靠在墙边，右肩重新包扎过，绷带边缘还泛着湿红。他没坐椅子，嫌碍事，直接盘腿坐在地上，面前摆着一把拆开的格洛克手枪，零件按顺序排在防滑垫上。
“击针簧片决定枪能不能响。”他声音低，但字字清楚，“但决定它准不准的，是导轨磨损程度。你清理再干净，只要有一次卡壳，后坐力就会偏。”
沈知意蹲在他对面，伸手拿过枪管，指尖在内壁滑了一圈，摸到一道极细的刻痕。
“GL-62。”她念出来。
谢临渊抬眼：“你记住了就行。”
她没应，把枪管翻了个面，对着灯看了会儿，“你说这些，其实不是教我怎么用枪吧？”
“是教你怎么找证据。”他扯了下嘴角，“有些东西，藏得越深，越容易被当成废料。”
她把零件一个个拿起来，又放回去，动作慢，但没出错。等整把枪重新组装好，她抬手扣了下扳机，空响。
“下次别在医院拆我绷带。”她说，“血滴得到处都是，像你家厨房漏水。”
“那你下次别穿旗袍打架。”他回，“开衩太高，敌人还没倒，你自己先走光。”
她笑了下，起身走到角落的柜子前，拿出一个U盘大小的金属片，放进掌心。这是她从谢临渊送的翡翠茶盏底抠出来的——之前以为是防滑垫，现在看，是磁吸式微型存储器。
“你早知道里面有东西？”她问。
“不知道。”他靠墙坐着，抬手敲了三下地面，节奏稳定，“但我知道你总会发现。”
她没追问，把U盘攥紧，转身走向直播设备。
程野推门进来时，她已经换上素色旗袍，珍珠发簪别在发间，左手无名指轻轻搭在茶盏边缘。
“清单我带来了。”程野把手机递过去，“签名明显是伪造的，笔锋太顺，不像他写字的力道。但问题是，这玩意儿已经上暗网了，标题叫‘影帝谢临渊：军火贩子还是卧底’。”
沈知意接过手机，扫了眼照片，又看向谢临渊：“你打算怎么洗？”
“我不洗。”他靠在墙边，右肩压着冷敷袋，“让他们吵。吵得越凶，越没人注意真正的问题。”
她点头，打开直播设备，镜头对准自己。
画面亮起的瞬间，弹幕还没刷起来，她先把翡翠茶盏举到镜头前。
“姐妹们，今天这杯冰美式，喝一半倒一半。”她说着，手腕一翻，杯中残液连同U盘一起滑进托盘。
弹幕炸了。
【？？？她疯了？】
【那杯子不是限量款吗？】
【等等，那是不是个U盘？】
她没解释，把U盘夹进镊子，举到镜头前：“有人想用一张伪造的军火交易单，把谢临渊钉死在舆论上。但真正的交易记录——在这里。”
她把U盘插进读取器，屏幕亮起，加密界面弹出。
“密码？”程野问。
她看了眼谢临渊。
他坐在地上，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了三下，停顿，再敲两下。
她输入一串数字，回车。
文件解压，跳出一段视频：江晚舟站在仓库里，面前摆着三支格洛克，她亲手把一支塞进杀手手里，笑着说：“这次，我要他死得像条野狗。”
画面外传来L医生的声音：“记住，用谢临渊的名义下单。”
沈知意关掉视频，面对镜头：“现在，你们告诉我，谁才是真正的军火买家？”
弹幕瞬间反转。
【我靠！江晚舟这么疯？】
【谢临渊被栽赃了？】
【知微这操作太狠了，直接倒U盘？】
她关掉直播，把U盘收进旗袍暗袋，转身看向谢临渊：“你早就知道他们会用你的名字？”
“猜到一半。”他撑着墙站起来，右肩渗血，但他没管，“他们要的不是栽赃我，是要逼我露身份。军方不会让一个‘军火贩子’继续活着。”
程野皱眉：“所以你故意不澄清？”
“澄清了，他们就换招。”谢临渊活动了下左臂，“但现在，他们得收手。因为真正的证据已经曝光，再追，就是自爆。”
沈知意走到他面前，忽然伸手按住他右肩，力道不轻。
“疼吗？”
“疼。”他直视她，“但比十年前轻多了。”
她松手，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新的挂钟，装在墙上。时针停在06:20。
“你换钟了？”程野问。
“嗯。”她拧紧最后一颗螺丝，“旧的太准，容易被人看懂。”
谢临渊看着新钟，没说话，只用手指在腿上敲了敲，节奏变了。
程野盯着他：“你俩是不是有套暗号？”
“没有。”沈知意说。
“有。”谢临渊同时开口。
两人对视一眼，谁都没让。
程野翻白眼：“行，你们继续打情骂俏，我得去处理拍卖行那边的痕迹。那张清单背面有水印，像是某个定制服装品牌的LoGo，我得查查是谁在背后控盘。”
他转身要走，沈知意突然开口：“别用常规渠道查。”
“为什么？”
“因为谢临渊的枪，”她看向地上那把格洛克，“是定制款。能做这种改装的，全国不超过三个厂。其中一个，就在战损礼服的合作名单里。”
程野脚步顿住：“你是说，这枪和礼服，是同一批人经手的？”
“不一定。”她走到桌边，拿起谢临渊刚才拆枪用的战术笔，“但有人想让我们以为，它们有关。”
谢临渊忽然抬手，从后腰抽出一支笔，和她手里的一模一样。
“这支笔，”他说，“是我妈留下的。她做军需官时，专门用来标记违禁品。每支都有编号。”
沈知意低头看笔尾，果然有一串极小的数字：mL-0722。
和子弹壳上的编号一样。
她抬头：“你妈和沈家……”
“别说了。”他打断她，“现在说，只会让对方更快动手。”
程野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突然笑出声：“你们俩现在是连呼吸都能同步了是吧？一个拆枪，一个倒U盘，一个敲摩斯码，一个换挂钟——你们干脆组个组合出道算了，名字我都想好了：‘伤痕夫妇’。”
沈知意没理他，把战术笔收进袖口。
谢临渊站起身，活动了下肩膀，血又渗出来，顺着绷带往下滴。
“你得去换药。”她说。
“等会儿。”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程野，“这是昨晚夜店的红外扫描图，我从消防通道的监控里截的。林启明的小指戒指，在红外下有反应，像是内置芯片。”
程野接过，眯眼看了会儿：“这玩意儿能追踪？”
“不一定。”谢临渊说，“但它能接收信号。有人在用它发指令。”
沈知意忽然伸手，从他绷带上撕下一小块带血的纱布，塞进证物袋。
“你干嘛？”他问。
“做对照。”她把袋子收好，“下次见到林启明，我要看看他的戒指，是不是也沾了同样的血型。”
程野看着她，突然说：“你越来越像他了。”
“谁？”
“那个晚上在暗巷里，用峨眉刺杀人的眼神。”他顿了顿，“冷静得不像人。”
她没反驳，只把证物袋放进旗袍内袋，动作利落。
谢临渊看了她一眼，低声说：“她本来就不像人。她是刀。”
沈知意走到门边，拉开门。
风从走廊灌进来，吹起她旗袍的下摆。
她回头看了眼墙上的新挂钟。
06:20。
分针纹丝不动。
她没说话，抬脚走出去。
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
谢临渊站在原地，手指在腿上轻轻敲了三下。
程野看着他：“你又在发什么摩斯码？”
他没答，只把染血的绷带一点点拆下来。
血滴在地板上。
第一滴。
第二滴。
第三滴落下时，他忽然抬头，看向窗外。
楼下，一辆黑色轿车静静停着。
车窗摇下，一只戴着骨戒的手搭在窗沿。
沈知意站在公寓楼顶，风很大。
她掏出手机，打开监控回放。
画面里，林启明站在楼下，抬头看了整整三分钟，然后转身离开。
她放大他右手。
戒指内侧，似乎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