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府后院的红梅开得正艳,落了一地细碎的花瓣。陈敬源跟着周令仪绕过抄手游廊,进了她的闺房。窗下的绣绷上还绷着那方扯坏的鸳鸯枕套,桌上摆着几卷诗集,空气中飘着淡淡的兰芷香。
周令仪将那支赤金梅花簪小心翼翼地插在鬓边,对着菱花镜左看右看,脸颊红扑扑的。她转头看向陈敬源,声音细若蚊蚋:“好看吗?”
“好看。”陈敬源望着她,眼底满是温柔,“簪子配你,再好不过。”
周令仪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转过身去,指尖轻轻摩挲着梳妆台上的发簪,那是他走之前送她的。
“你在南洋的时候,有没有……有没有想起过我?”
“日日都想。”陈敬源走到她身后,声音低沉而郑重,
“夜里躺在船舱里,听着海风,眼前全是你放风筝的模样。”
周令仪的肩膀轻轻一颤,鼻尖微微发酸。她转过身,望着他,眼中闪着细碎的光:
“我也是。我日日都戴着发簪,总想着,戴上了,你便会早些回来。”
陈敬源心头一热,忍不住伸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指尖微凉,微微发颤,却没有挣开。“令仪,”他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我此番回来,不止是为了娶你,更是为了做一番大事。为了护着这一方百姓,护着你。”
周令仪抬眸看他,眼中没有丝毫惧意,反而满是坚定:
“我知道。爹都同我说了。你放心,我虽为女子,却也懂些道理。往后你在外头奔波,我便替你守着后方。家里的事,我会打理得妥妥帖帖,不让你分心。”
陈敬源心中一动,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不止这些。我还想请你帮我。”
“帮你?”周令仪有些讶异,
“我能帮你做什么?我不懂造船,也不懂练兵。”
“你懂的,比我多。”陈敬源笑了笑,“你跟着先生读了那么多书,心思细腻,账目算得极好。我需要一个可靠的人在乐游山帮我管着账目,清点物资,再帮我整理那些往来书信。有些事,旁人我信不过,唯有你,我最放心。”
周令仪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盛满了星光。她望着陈敬源,声音带着几分雀跃:
“当真?你当真肯让我帮你?”
“自然是真的。”陈敬源点头,
“往后,咱们夫妻二人,并肩作战,共渡难关。”
周令仪重重地点头,眼眶微微泛红:
“嗯!敬源哥哥,你放心,我定不会让你失望。我这就去跟娘说,让她教我管账。”
看着她这般模样,陈敬源忍不住笑了,伸手替她拭去眼角的湿意:“不急,慢慢来。眼下,咱们还有一件要紧事要做。”
“什么事?”周令仪眨了眨眼。
“挑嫁衣。”陈敬源笑着道,“方才听师母说,绣娘张嬷嬷已经赶制出了几匹嫁衣的料子,咱们去瞧瞧,选你最喜欢的那一款。”
周令仪的脸颊瞬间红透,低下头,小声道:
“都听你的。”
两人相携着往后院的库房走去,刚到门口,便撞见了周夫人。周夫人见两人手牵着手,脸上露出了然的笑意,打趣道:“你们两个,倒是会寻空子。正好,张嬷嬷刚把嫁衣料子送来了,快进来瞧瞧。”
库房里摆着好几匹大红的绸缎,有的绣着百鸟朝凤,有的织着龙凤呈祥,皆是鲜艳夺目。张嬷嬷正坐在一旁,拿着针线比划着。见他们进来,连忙起身行礼。
“小姐,陈公子,你们来了。”张嬷嬷笑着道,“这些料子,皆是上等的云锦,您瞧瞧喜欢哪一款?老身这就给您量身定做。”
周令仪走到料子前,指尖轻轻拂过那些光滑的绸缎,眼中满是欢喜。她拿起一匹绣着并蒂莲的云锦,转头看向陈敬源:
“这款怎么样?”
陈敬源望着她,眼中满是笑意:“你喜欢,便好。”
周夫人在一旁笑道:“这款并蒂莲寓意极好,象征着夫妻和睦,永结同心。我看就定这款了。张嬷嬷,就按这个料子做,嫁衣的款式,要做得大气些,再绣上百子图,讨个好彩头。”
张嬷嬷连忙应下:“夫人放心,老身定当用心制作,保准让小姐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周令仪捧着那匹云锦,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陈敬源看着她,心中满是暖意。他转头看向周夫人,躬身道:“岳母大人,还有一事,想请您应允。”
王氏挑眉:“你说。”
“我想,嫁衣上除了并蒂莲和百子图,还请张嬷嬷加绣一些海浪和船帆的纹样。”陈敬源道,
“我与令仪,往后要与海为伴,与船为友,这些纹样,是我们二人的见证。”
周夫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道:
“好!这个主意好!既有儿女情长,又有鸿鹄之志,就依你。”
张嬷嬷也连连点头:“陈公子这个想法新颖别致,老身这就去设计图样,定绣得漂漂亮亮的。”
夕阳西下,余晖洒进库房,将几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周令仪捧着那匹大红的云锦,靠在陈敬源身边,眼中满是憧憬。陈敬源握着她的手,望着窗外的晚霞,心中暗暗发誓,定要给她一个安稳的未来,定要让这大明的江山,少一些风雨,多一些太平。
几日后,张嬷嬷便将设计好的嫁衣图样送了过来。周令仪拿着图样,细细端详着,眼中满是欢喜。陈敬源站在她身边,看着图样上栩栩如生的海浪与船帆,还有那娇艳欲滴的并蒂莲,唇边的笑意,愈发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