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柱那句关于麻袋够不够用的反问，像一根冰冷的探针，精准地扎进了靶场上狂热而又焦灼的空气里。
李云龙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他那双刚刚还因为何雨柱的神奇枪法而瞪得溜圆的眼睛，此刻写满了茫然。他看看何雨柱，又低头想了想那二百多头等着盐下锅的肥猪，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
“麻袋？”李云龙的嗓子有点干，“要麻袋干什么？装盐吗？那玩意儿用得了几个麻袋？”
周围的战士们也都是一脸的莫名其妙。刚才还在为团长的“宝贝疙瘩”发愁，怎么一转眼，话题就跳到麻袋上去了？
赵刚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觉得自己的思路，已经完全跟不上何雨柱的节奏了。从偷零件到诱猪，再到眼下的麻袋，这中间的逻辑跳跃，比三八大盖的后坐力还大。
孔捷倒是咂摸出点别的味儿来，他看着何雨柱，试探着问：“柱子，你的意思是……咱们这次去，不光是弄盐？”
何雨柱笑了笑，没说话，他只是把目光，重新投向了桌上那张皱巴巴的军用地图。
所有人的视线，都跟着他，落在了地图上那个叫“井陉”的红圈上。
“团长，政委，你们看。”何雨柱伸出手指，在红圈上点了点，“井陉是鬼子的重要煤矿，也是这一片最大的物资中转站。鬼子从咱们这儿抢走的粮食、棉花、矿产，都要先运到这里，再通过铁路送出去。同时，他们前线部队需要的给养，比如盐、布匹、药品，也都在这里囤积。”
他顿了顿，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众人心上。
“咱们跑这么一趟，冒着风险，就为了背几袋子盐回来，划不来。”
“划不来？”李云龙重复了一遍，他看着何雨柱，脑子里那根弦，终于“嘣”的一声，接上了。
他脸上的茫然和焦灼，在短短几秒钟内，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饿狼看到了羊群时，那种贪婪、兴奋、又带着一丝狡黠的绿光。
“我日他先人！”李云龙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酒碗都跳了起来，“你小子……你小子是想把鬼子在井陉的老窝给抄了啊！”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抄鬼子在井陉的老窝？那可是驻扎着一个大队的鬼子！还有数不清的伪军和矿警！这跟直接去攻打太原城有什么区别？
“胡闹！”赵刚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他厉声喝道，“何雨柱同志！我警告你，不要异想天开！井陉矿区是鬼子的重点防区，工事坚固，兵力雄厚。我们一个团冲进去，不够人家塞牙缝的！为了点盐和物资，让我们全团去送死吗？这个险，绝对不能冒！”
赵刚这次是真的急了。何雨柱的价值已经高到了无法估量的地步，他绝不能容忍李云龙跟着何雨柱一起发疯，拿全团的性命去赌。
李云龙被赵刚这一吼，脸上的兴奋劲儿也压下去几分，他抓了抓后脑勺，知道这事儿确实有点离谱。可一想到那堆积如山的物资，他又心痒得厉害，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何雨柱。
何雨柱面对赵刚严厉的目光，神色依旧平静。
“政委，你误会了。我们不打井陉。”
“不打井陉？”孔捷也糊涂了，“不打井陉，怎么拿东西？”
“我们打它的腿。”何雨柱的手指，从井陉的红圈上，缓缓划出，在地图上连接井陉和阳泉的一条细线上停了下来。
“鬼子要往外运煤，也要往各个据点送补给。这条路，是他们的运输线。我查过，每隔三五天，就有一趟大车队从井陉出发，往阳泉方向运送物资。车队里，不仅有煤，还有给炮楼据点补充的精盐、白面、罐头，甚至还有布匹和药品。”
他抬起头，看着目瞪口呆的三位团领导。
“我们不需要去啃井陉那块硬骨头。我们只需要找个合适的地点，把鬼子的运输队，变成咱们的运输队就行了。”
窑洞前，再次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李云龙、赵刚、孔捷，三个人，三张嘴，都张成了“o”形。
打劫鬼子的运输队？
这个主意，不新鲜。八路军没少干。可从来没人敢把主意打到井陉矿区的运输队头上。因为谁都知道，那里的运输队，押送的兵力比运的货都多，装备精良，一个个都跟护着亲爹似的。
李云龙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咽了口唾沫，声音都有些发颤：“柱子，你说的……是鬼子那个有装甲车护送的‘乌龟壳’车队？”
“对。”何雨柱点头。
“他娘的！”孔捷倒吸一口凉气，“那玩意儿怎么打？前面是开路的装甲车，中间是十几辆大卡车，后面还有鬼子骑兵队收尾。咱们的步枪手榴弹，给人家刮痧都不够！”
“硬打，肯定不行。”何雨-柱摇了摇头，“但我们可以让他们自己停下来。”
他从兜里掏出一小块黑乎乎的东西，递到李云龙面前。
“这是什么？”李云龙接过来，闻了闻，一股子焦油味。
“煤。”何雨柱的回答简单明了，“井陉的煤，是好煤，可烧起来，烟大。鬼子为了减少损耗，提高效率，会在煤里掺一种东西，叫‘助燃剂’。这东西能让煤烧得更旺，烟也更小。但是……”
他话锋一转。
“这助燃剂，有个毛病，它怕一种东西。就是咱们上次诱猪用的那些草药里，一种叫‘乌头碱’的玩意儿。只要把这东西的粉末，和煤灰混在一起，洒在路上。鬼子的汽车轮子一压，粉末飞扬起来，被发动机吸进去，再跟助燃剂一混合……不出二里地，他们的发动机就得全部熄火，而且是怎么修都修不好的那种。”
“到时候，一长串车队，瘫在半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们除了派人回去报信，还能干什么？”
何雨柱说完，静静地看着他们，那眼神，像是在说一件吃饭喝水一样简单的事情。
靶场上，落针可闻。
李云龙捏着那块煤，手在微微发抖。他看着何雨柱，像是在看一个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妖怪。
赵刚扶着桌子，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已经彻底停止了运转。他读过兵书，研究过战术，可从来没听说过，打仗还能用化学的！这叫什么？降维打击？
“我……我日他先人！！”
一声压抑了许久的、饱含着无尽震撼和狂喜的国骂，猛地从李云龙的喉咙里炸了出来。
他一把扔掉手里的煤块，紧紧地抓住何雨柱的肩膀，激动得浑身哆嗦：“人才！你他娘的是个天才！老子怎么就想不到呢！不费一枪一弹，就把鬼子的乌龟壳给扒了！”
他猛地转过身，刚才还对赵刚有些发怵的表情，此刻已经变成了理直气壮的霸道。
“老赵！你听见了没？这买卖，干得过！干得过！”
赵刚张了张嘴，一个“不”字在喉咙里转了半天，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他看着一脸平静的何雨柱，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算是默认了。
李云龙见赵刚不反对了，瞬间原地满血复活。
他一挥手，冲着全场目瞪口呆的战士们，发出了震天的咆哮。
“都听见了没有！咱们又有发财的路子了！”
他指着后勤处的方向，吼得山响：“司务长！司务长死哪儿去了！给老子滚过来！”
炊事班长老王连滚带爬地跑过来：“团长，啥事？”
“你给老子听好了！”李云龙一脚踹在他屁股上，笑骂道，“马上去！把全团的麻袋都给老子找出来！有一个算一个！破了的给老子补！不够的，把战士们多余的裤子、被单，都给老子改成麻袋！”
老王一脸懵：“团长，要……要那么多麻袋干嘛？”
李云-龙叉着腰，仰天狂笑，那声音，比刚才抓到猪时还要得意，还要张狂。
“干嘛？咱们这次出去，不光要拉盐，还要拉面！不光要拉面，还要拉布！见到什么拉什么！给老子把鬼子的仓库搬空！”
他顿了顿，指着井陉的方向，声音里满是即将发大财的亢奋。
“传我命令！全团上下，准备好家伙！咱们这次的买卖，他娘的得用麻袋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