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抬脚，踏上祭坛第一层石阶。
黑石冰凉，寒意透过鞋底渗上来。他步子放得极慢，视线锁定着空中悬浮的碎片，余光却始终没离开祭坛下那三个人。
疤脸手仍按在刀柄上，脖子往前探，目光死死黏着林风的背影。灰袍老头眯着眼，嘴里嘀嘀咕咕，不知在盘算什么。穿花衣的女人指尖又扣紧了那几根蓝汪汪的针。
林风没停步，一步接一步往上踏。第二层，第三层。
祭坛顶端很平整，除了中心悬着的那块碎片，再无他物。站在这里，谷中呜咽的风声都弱了些，像是被祭坛挡在了外面。
碎片近在眼前，离他不过一臂距离。
黑黢黢的一块，约莫巴掌大小，边缘坑洼不齐，像是硬生生掰下来的。
表面浮着层水波似的幽光，缓缓流转。离得越近，那股同源的气息就越清晰，像块磁石，牢牢吸着他的感知。
林风深吸口气，抬起右手，慢慢朝碎片伸去。
手指刚碰到碎片——
“嘶！”
指尖突然传来钻心的凉，像冰锥子扎进骨头缝，冻得他指尖发麻。
林风下意识想缩手，却发现手指像被粘住了，动都动不了。
紧接着，碎片上的幽光猛地涨开，顺着他的指尖就往上窜！
这不是攻击，是在往他身体里钻——是融合。
感觉很怪。碎片像活过来了，化成一股冰凉粘稠的液体，顺着指腹的皮肤往里渗，速度不快，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劲。
林风使劲甩了甩胳膊，手指却纹丝不动，像是焊在了碎片上。
冰凉感顺着手臂往上爬，过了手肘，漫过肩膀，直往脑袋里冲。
林风心里发紧：这东西要钻进脑子里？
他急忙催动功法抵抗，可《九死吞天诀》刚一运转，那股冰凉液体像是找到了目标，速度突然加快，“嗖”地一下窜过脖颈，直奔眉心！
“呃！”
林风闷哼一声，眼前瞬间一黑。
再睁眼时，他发现自己的意识被拉进了神海。
这片灰蒙蒙的意识空间里，平时只有他那点微弱的神念，和《九死吞天诀》形成的吞噬漩涡在慢慢转。
但现在，多了个东西。
那股冰凉液体进了神海，重新聚成黑色碎片的模样，就飘在吞噬漩涡旁边。
碎片刚一出现，原本平稳转动的漩涡突然一顿，跟着像是被惊醒，转速猛地加快！
转得越来越快，灰蒙蒙的雾气被搅成乱流。碎片表面的幽光也跟着明灭不定。
接着，碎片动了。
它缓缓飘向吞噬漩涡的中心。漩涡没有排斥，反而生出一股吸力，主动把它往中心拽。
碎片一点一点，嵌进了漩涡中心那个最深最黑的点。
完全嵌入的瞬间——
轰！
林风感觉脑袋像是被人从里面用锤子猛砸了一下。不是疼，是胀。无数东西像决堤的洪水，一股脑往他意识里灌！
不是完整的文字，也不是清晰的画面。
全是些零碎的信息片段，没头没尾，闪得极快。
有的是模糊画面：一只覆着暗鳞的手虚握成爪，前方星辰的影子瞬间变暗、塌陷，所有光和能量都被吸进掌心，手的主人气息立刻涨了一截。
有的是种说不出的感觉：把吞噬之力铺在全身皮肤，渗进血肉骨头里，形成一个向内转的力场。敌人的攻击碰到这个场，会被直接拆碎、同化，变成自己的力量。
有的是几个残缺扭曲的符文，配着玄奥的运转路线，像是在说怎么把吞来的杂七杂八的能量，炼化成更纯的本源力量。
还有的是种意志烙印：冰冷、死寂的感觉，混着吞噬之力，能镇住敌人的神魂，让对方心慌。
东西太多太乱，像堆撕碎后又胡乱拼起来的布，没什么逻辑。有的片段清楚些，有的只剩个影子。而且灌进来的速度太快，林风根本没时间消化。
他感觉自己像个快被撑爆的水袋，太阳穴突突跳，眼前阵阵发黑，耳朵里全是嗡嗡声。意识被冲得七零八落，好几次差点晕过去。
他只能拼命守住一丝清明，死死“盯”着这些信息。
看不懂全部，就先记感觉。记不住所有，就抓最清楚的片段。
那只抓星辰的手——那种吞噬方式，比他平时硬吸精妙多了，像是直接抢对方的“规则”。
覆盖全身的吞噬场——练会了，近身打起来几乎不会输，敌人的攻击就是给他补能量。
炼化能量的符文路线——虽然不全，但指了条路，以后能慢慢试。
还有那股死寂的感觉——打起来时用出来，哪怕只有一点，也能让对手分心露破绽。
这些碎片信息，都指着《九死吞天诀》更深的用法。就像有人一直用蛮力砍树，突然拿到张不全的图纸，上面画着斧刃该怎么摆、力气该怎么使。
图纸虽破，却让人明白，斧头还能这么用。
就在林风被信息冲得晕头转向，拼命记那些有用的片段时——
胸口突然传来一丝微弱却熟悉的暖意。
是那块贴身戴的玉佩，烬爷的残魂就睡在里面。
玉佩在发烫。不是平时的温乎，是真有点烫，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烫意很淡，一闪就没了，却被林风抓了个准。
同时，神海里融入漩涡的黑色碎片轻轻震了一下。一缕比头发丝还细的暗金色气息，从碎片深处飘了出来。
这气息——林风浑身一僵。
和他见过的烬爷本体气息很像，只是淡了无数倍。和玉佩里沉睡的残魂是同源的，但更“完整”，更贴近本源。
这缕暗金气息没在神海多待，顺着无形的联系飘出神海，往胸口的玉佩钻去。
然后，融入了玉佩。
玉佩又烫了一下，比刚才明显些，持续了两息才恢复温凉。
林风心跳瞬间快了起来。
碎片里藏着烬爷的本源气息？这气息还能让玉佩有反应？
难道这东西能帮着唤醒烬爷？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林风精神猛地一振，连脑袋胀得难受的感觉都轻了些。
哪怕碎片只能补一点烬爷的本源，也是实实在在的希望！
神海里，信息洪流的冲击终于弱了下来。
那些杂乱的光影、感觉、符文，不再乱冲，慢慢沉到他意识深处，像雪花一样落定。还是碎的，不连贯，但至少安分了。
吞噬漩涡的转速也慢了下来，恢复平稳。但仔细看，漩涡中心因为嵌了碎片，颜色更深了，转动的轨迹也多了种说不出的韵律。
林风缓缓吐了口气，浑身发软，后背全是汗。脑子里还在响，但意识清醒了，也能控制身体了。
他睁开眼。
眼前还是祭坛顶的黑石。碎片已经不见了，彻底融进了他的神海。
他下意识低头摸了摸胸口的玉佩，已经不烫了，变回了平时的温度。但心里因为看到烬爷复苏希望而涌起的激动，怎么都压不下去。
缓了几口气，林风试着感受身体的变化。
修为没涨，还是神海三层。
但《九死吞天诀》运转得更顺了。不是快，是操控起来更随心。心里一想，吞噬之力就能聚到指尖，还能控着它变细变粗，调整形状。
他回忆着信息里“吞噬场”的模糊感觉，试着模仿。
精神集中在右手，把吞噬之力铺在手掌表面，形成一层薄薄的、往里转的力场。
成了！
力场很弱，只覆盖手掌，维持着还特别耗神，但确实成了。
他能感觉到手掌周围的空气在轻微扭曲，谷里那些零散的微弱灵气，正被力场自动吸过来，拆碎吸收。
吸收的量少得可怜，但方向是对的。以后多练，把力场扩大到全身——
林风眼睛亮了。这绝对是保命和打持久战的好本事！
还有那股“死寂之势”——他试着把那种冰冷终结的感觉融入眼神，朝祭坛下扫去。
疤脸被他这一眼扫得一愣，心里莫名发毛，像被脏东西盯上，下意识移开了视线。
有用！虽然还很嫩，但确实能影响对手！
林风压下兴奋，知道现在不是研究的时候。祭坛下面还有三个等着抢东西的家伙。
他定了定神，准备下去。
就在这时——
一种新的感应突然冒了出来。
不是碎片传来的，更像是碎片融入后，他对同源气息的感知变灵敏了。
他“闻”到了，在陨星谷的其他方向，有好几处传来微弱却真切的召唤感。和当初感应到这座祭坛时的感觉一样，同源，断断续续。
不是一个，是好几个。散在谷里不同地方，藏在那些破碎的地形和废墟里。
林风心头猛地一跳——难道陨星谷里，这样的传承碎片，或者类似的传承地点，不止这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