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三年前,没有那些变故,孙棠棠会脱口而出,定是陆归临早就发现燕霜儿有异样,想试探一二,只是没想到燕霜儿如此狠毒,竟要了洪一性命。甚至同燕霜儿的种种亲密,也定有苦衷。
可现在,她丝毫不敢赌。
就像她方才所想,陆归临是警告洪一,也说得过去。
或是说,他不在乎任何人,燕霜儿出不出事,他并不在意。
仍说得过去。
孙棠棠头痛不已,索性如蒙青露所言,随心就是。再发生些什么,自己信他,就信,不信就不信。
事已至此,只剩燕霜儿的动机。
“青露姐,我着实想不通,燕霜儿为何如此。”孙棠棠杏眸微眯,盯着木屋里头,“我们同她并未结怨。唯一有什么,可能是第二关刚开始时,不想同她一道。再有,从密林里出来,你们要去寻她,我犹豫了一二。就算如此,她记恨我,何苦对你们下手?”
此言一出,孙棠棠想到什么,面上满是不可思议:“难道就因为你和洪一,同我交好?”
蒙青露赶忙拽住孙棠棠:“莫要多想,也莫将一切揽在自己身上。她为何如此,还有长庚公子似乎有些怪异,我们大可直接发问。若问不出来,防备着就是了,莫要给自己添不痛快。”
孙棠棠叹了口气,话虽如此,但……她细细琢磨一番,好像也只能如此。
她不信现在冲进去问燕霜儿,燕霜儿会承认,多半还是一副楚楚可怜。就算问出来,她和蒙青露也不能拿燕霜儿如何。何必从燕霜儿那副模样里自找不快。
至于陆归临,更甚。
于她而言,质问陆归临,比质问燕霜儿难上百倍千倍。
“罢了,现下我们有了防备,当会好些。”孙棠棠遥望屋内,先前有屠磊洋和叶恒,眼下又多了一个燕霜儿,还有那些黑衣人……
当真前路艰险。她松开蒙青露,缓缓握紧双手,晏弟,一定要等阿姐回来。
木屋内,江寄月见孙棠棠和蒙青露在院子里聊了如此之久,还躲开燕霜儿,不禁好奇。
“长庚,你说她二人在说什么体己话?”江寄月拽着陆归临到了门边,斜倚在廊下的黑漆木柱上,伸长脖子。
“你都说了,是体己话,我怎会知?”陆归临垂眸,正午的日头有些晃眼,他转过头去,背对着院子,背上暖意融融。
“还晒,小心给你这大冰块晒化了!不对,你是该晒晒,你这张嘴里吐出的话,能冻死人。”江寄月撇着嘴睨了陆归临一眼,余光瞄到屋里孤零零的燕霜儿,还是忍不住,“她二人刻意躲着燕霜儿,难道有了龃龉?长庚,你有没有印象,那会孙姑娘在补灯笼,蒙姑娘护在她身前,燕姑娘要上前,被拦住了。难不成她们三个……”
“她们三个如何?”陆归临慵懒道。
“肯定是我想岔了。燕姑娘先前虽怀疑这怀疑那,就算生了事端,也是好心。兴许她们这次也是误会。”江寄月斩钉截铁。
“你如此信她?”
“不然呢?明明是你同她走得更近吧?就算她先前险些害了孙姑娘,我还是觉着,有如此胆色的小娘子,不常见。再说了,她也认错了。”江寄月双手抱于胸前,好像琢磨出什么来,“不对,长庚,你看起来同燕姑娘亲近,可眼下提及她,又冷若冰霜,你对她到底有没有意思?”
陆归临轻笑一声,并未作答。
“木头疙瘩,大冰块,不近人情……”江寄月瞪了他一眼,正打算进屋,见孙棠棠和蒙青露已走到身后,好奇看向他二人。
孙棠棠亦听到江寄月问话,她下意识望向陆归临,陆归临只是低头,面露笑意。
那是何意?对燕霜儿有意思,还是没意思?
孙棠棠晃了晃头,他对燕霜儿有没有意,不是她该管的。
就算燕霜儿蛇蝎心肠,陆归临非要凑上去,不管为何,若被坑害,都是他自找的。
“棠棠?”蒙青露见孙棠棠又有些恍惚,意味深长看了她同陆归临一眼。不知为何,孙棠棠和陆归临同时出现时,她总有股异样之感,这二人瞧着不熟,甚至不待见彼此,但总觉已相识多年。
“啊?”孙棠棠回过神来,轻轻摇头,“许是饿了。青露姐,咱们该去吃饭了。”
木屋不远处,守卫森严的雅致小院内,一名身形削瘦的男子身披藏青色外袍,倚坐在院中亭台内。亭子四周垂着青色纱幔,秋风拂过,甚是惬意。
他身前的石桌上,摆着几道时令菜肴。一个天青色瓷盅内,饱满圆润的橙子透着鲜香,他略微抬眸,一旁着白衣纱裙的侍女上前,揭开蟹酿橙上的那一小片,盛了小半碗混着果香与蟹鲜的蟹肉蟹黄,轻轻置于男子身前。
男子拿起调羹,浅尝了一口,面上瞧不出好坏。
一旁候着的黑衣人微躬着腰:“主家,此处不产蟹,这是属下命人加急运来的,想着中秋时节,尝尝鲜。若入不了主家的口,属下吩咐撤掉?”
“既不产蟹,运得再快,难免有所损耗,难为你一片孝心。吃个乐子罢了。”男子摆了摆手,示意侍女撤掉这道蟹酿橙。
他打量一番,伸手夹了几筷子煎酿豆腐:“这道菜,便不依赖于食材,只看掌厨之人的手艺。”
黑衣人颔首,不知为何,他心中更为忐忑。
男子面上依旧看不出什么。
黑衣人的腰躬得更低了。
“罢了,想来此处也没什么好厨子。”男子随手拿起桌上的石榴,一粒一粒往嘴中扔去。
良久,他好似想起什么:“你先前说的,京郊来的那个厨娘,如何了?”
“回主家,第二关里,她也甚是敏捷,同几个江湖中人一道,竟隐约能同屠磊洋抗衡。”
“喔?竟有此事?倒真是不能小觑。听你这口气,她过关了?”男子眸中闪过几分光亮,面色不再铁青。
“正是。只是她想离开,属下斗胆,想法子将她留下了。”黑衣人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