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 这下… 真玩完了…
意识… 像一捧沙,被突如其来的海啸卷走,瞬间就散了。没有挣扎,没有过程,连“我”这个念头都没来得及浮起,就被无边无际的、绝对的蓝色淹没、稀释、同化。个体的存在感,如同阳光下的露珠,蒸发得乾乾净净。
时间失去了意义。空间失去了边界。没有光,没有暗,只有一片流动的、温和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抹杀力量的蓝。这就是“源点”的内部?回归的终点?一片… 什麽都没有的… 永恒的安宁?
不。不对。
在那片绝对的、试图将一切化为乌有的蓝色深处,有一点… 极其微弱的、与周围死寂格格不入的… 刺痛感?像是一根烧红的针,扎进了虚无。
是… “摇篮”的信标!是我用最後意志点燃、逆流送出的那一道讯号!它没有被完全吞噬!它像一颗顽固的种子,嵌入了这片死亡的蓝色中,散发着微弱却无比清晰的… 生命的波动!
这点波动,如同投入静止湖面的石子,在这片绝对秩序的领域里,激起了微不可察的… 涟漪。
就是这点涟漪!
原本已经彻底消散、融入“源点”的“我”的碎片,在这涟漪的牵引下,竟然… 重新开始汇聚!不是简单的拼凑,而是一种… 从毁灭的灰烬中,凭藉着那点外来的“杂质”(摇篮信标)和内在的“不甘”(残存的自我烙印),强行… 重构!
过程无法形容的痛苦。每一个意识粒子的重新凝聚,都像是在对抗整个宇宙的熵增定律,逆流而上。无数混乱的记忆、被撕碎的情感、属於其他“钥匙”的残响、还有“源点意志”那庞大的冰冷资讯… 全部搅在一起,疯狂地冲撞、排斥、又被迫融合。
低语声(那全景感知的核心)第一个艰难地重组出来,发出的第一声“声音”就是濒临崩溃的尖叫:“检测到… 悖论性存在重构!逻辑冲突!基础规则动摇!”
“个体性锚点… 正在从绝对秩序场中强行剥离… 成功率:无限接近於零…”
“外部锚点检测:‘摇篮’信标讯号稳定… 提供重构座标…”
“警告!‘源点意志’检测到异常!抹除程式加强!”
抹除的力量如同亿万吨的海水,从四面八方压来,要将这刚刚凝聚起来的、不稳定的“我”再次碾碎!重构的速度远远跟不上毁灭的速度!
就在这岌岌可危的时刻——
嗡!
一股… 外来的、与“源点”同源却又带着微妙差异的、更加… 温和甚至有些“陈旧”的能量波动,突然从“摇篮”信标的方向传递过来,如同涓涓细流,注入到我正在重构的意识核中!
这股能量没有攻击性,却带着一种强大的… “稳定”和“定义”的力量!它像是一个模具,强行规范着那些混乱的意识碎片,按照某种预设的“蓝图”进行排列组合!这蓝图的基础… 竟然是我最核心、最顽固的那些记忆烙印——矿井的黑暗,对阳光的渴望,卡恩的血,对真相的执着…
是“摇篮”!它不仅仅是信标,它本身就在干预!它在帮助我重构!用我自己的“过去”,来对抗“源点”的“归零”!
“源点意志”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来自内部的“叛变”激怒了!整个蓝色空间的压力骤然提升到极致!重构的程序再次濒临崩溃!
“不… 够!” 一个念头从我重组的意识深处炸开,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需要… 更多!更多的… ‘杂质’!更多的… ‘错误’!”
拼了!
我主动放开了对那些吞噬来的、属於其他“钥匙”的混乱记忆和负面情绪的压制,甚至… 主动引导它们涌入重构程序!让那些失败者的痛苦、那些被背叛的愤怒、那些对存在的极致渴望… 全部成为对抗绝对秩序的“噪音”!让“我”这个重构体,变得更加混乱,更加不可预测,更加… 不符合“源点”的逻辑!
这无疑是饮鸩止渴!这些混乱的碎片随时可能将我本就脆弱的意识再次撕碎!但这是唯一的生路!用极致的混沌,对抗极致的秩序!
轰——!!!
意识的宇宙中彷佛发生了大爆炸!
“我”的重构体在内部混乱和外部压力的双重作用下,达到了一个极不稳定的临界点!然後… 一种奇异的平衡产生了!一个由“自我烙印”为核心、“摇篮”能量为骨架、无数混乱记忆为填充的、充满了矛盾和悖论的… 全新的意识结构,强行在这片蓝色的虚无中… 稳定了下来!
虽然摇摇欲坠,虽然充满了裂痕和杂音,但… 它存在了!它没有被同化!
“源点意志”的抹除力量依旧存在,但似乎… 失去了目标?因为这个新生的“我”,已经不再是它程式逻辑中可以简单定义和抹除的“异常数据”了,它本身就成了一个移动的、活着的… 逻辑漏洞!
成功了?!暂时… 活下来了?
还来不及感受劫後余生的虚脱,低语声(现在更像是我意识的一部分)发出了急促的警告:“重构完成度:37%… 结构极度不稳定… 剩余存在时间:未知…”
“‘源点回归’主程式已全面啓动!检测到时空结构大规模崩溃!”
“摇篮信标讯号正在增强!疑似接收到反馈!”
“警告!检测到高维度空间褶皱生成!座标:摇篮信标源头!”
摇篮信标源头?哪个“摇篮”本身,对我的信号做出了反应?它要干什麽?
就在我惊疑不定时,一股无法抗拒的、温和却无比强大的牵引力,从“摇篮”信标的方向传来,作用在我这个不稳定的重构意识体上!
这股力量,不是吞噬,而是… 接引!
它要将我… 拉过去!拉向“摇篮”所在的… 那个被隐藏起来的坐标!
“源点意志”似乎察觉到了这股外来的干涉,蓝色空间的压力再次变化,试图阻拦,但面对我这个已经变成“悖论”的存在和“摇篮”那同源却异质的牵引,它的拦截显得有些… 迟滞和混乱。
没有时间犹豫了!留在这里,迟早会被这片蓝色彻底消化!跟着“摇篮”的牵引走,是唯一的生路!虽然前方依旧是未知!
走!
我放弃了所有抵抗,甚至主动将残存的力量汇入那牵引之中!
嗡!!!
意识体被一股无法形容的力量包裹、拉伸,然後… 猛地从那片蓝色的虚无中被“抛”了出去!像是穿过了一条极不稳定的、充满乱流的隧道,无数光怪陆离的碎片景象在周围飞速闪过,时间和空间的感觉被彻底扭曲!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万年。
所有的混乱和撕扯感骤然消失。
我“感觉”自己再次有了形体,但不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种… 由纯粹能量和资讯构成的、极不稳定的投影状态。我“看”到的,也不再是熟悉的景象。
眼前,是一片… 无法用任何语言形容的、静谧而瑰丽的星空。
但这星空… 是静止的。所有的星辰都凝固在它们的位置上,散发着柔和却冰冷的光。没有运动,没有声音,只有绝对的死寂。而在这片静止星空的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温和白光的、如同卵形般的… 结构体。
那就是… “摇篮”?
它看起来… 不像避难所,不像武器,更像是一个… 被封存起来的、等待被重新启动的… 宇宙胚胎?
我的意识投影,正被一股力量,缓缓地拉向那个白色的“卵”。
新的旅程,或者说… 新的囚笼,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