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历1925年7月11日]
[始源林海,深渊之井内部]
最近几天气温骤降,但对于始源林海来说并没有像北境那样寒冷。天气倒是万里无云——却没有一架轰炸机在头顶盘旋。
事情似乎有什么不对。
察觉到这一点的尤恩,命令自己的军队陆续迁移至始源林海的地下。
虽说以往的时候都待在地城之中,但这一次,他命令军队直接迁入刚被矮人扩建过的深渊之井中。
出于保险起见,尤恩还不想直接如矮人所说的那样执行迁移——毕竟目的地的情报完全没有,谁都不知道会传送到哪里去。
只是待在如此深的地方,定然可以躲过爆炸,然后再上去进行重建……
但尤恩错估了爆炸的威力。为了彻底送葬尤恩等人,黑希斯塔尼亚帝国准备了一个“大礼”。
在这一天的11:22分,毁灭突然降临。隶属帝国第一“重生之龙”机动装甲师的机体飞过,投下一颗
一声沉闷的巨响过后,黑色的太阳在林海的上方缓缓升起。
那是纯粹的,毁灭的象征,一切的一切在它面前都孱弱地如同沙土一般。
曾经林海茂密的植被一瞬间灰飞烟灭,只留下干枯的余烬飘散在空中,仿佛是那些曾经在这里旺盛生长的植物的幽魂。
整片大地的形状都被那场爆炸重塑,往日存在的如蚁巢般四通八达的复杂地下结构损毁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无数个遍布爆炸范围的崎岖山崖。
不光是曾经那些辛辛苦苦建立出来的工厂据点轰然倾塌,所有通往地表的道路,竟然都被堵死了。
无奈之下,尤恩只能铤而走险。与其一直被堵在这里等死,不如试验一下,能不能通过矮人所说的方式转移。
“准备好了吗?”希诺向矮人工匠吉姆询问道。
此刻,他与威廉的中队正在井底待命。尤恩命令他们作为转移的先遣军,探查目标位置的情况。
“当然,随时可以开始转移。”吉姆答复道。
“那么……现在就开始吧。”
巨大而又古老的机关被再次启动,绘画出神奇纹路的法阵发出暗淡的光芒。弯曲的时空,在这边缘绽放出神异的光彩。
一道门打开了。
但是,黑色的裂纹随之到来。
“怎么回事?失败了吗?”下来查看情况的莱温斯有些不知所措。
“不要慌,是技术性调整……”吉姆满头大汗,但他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希诺面色一变,对一旁的路德维希说:“把那个东西拿出来!”
“可是,那还是试做的,不一定能成效……”路德维希有些犹豫不决。
“没时间想那么多了。”希诺拿过路德维希递过来的器具,口中念念有词,“x代表xenospace(异空间)!”
诡异的黑色裂缝逐渐弥合,两道连通本不相连的时空的门,同时出现在地上。
对面,似乎是一片诡异的景象。
[芬威大公国,赫尔辛根市郊,无名山谷]
黑希斯塔尼亚帝国转变了战略计划。当军队将要攻进大公国的首都之时,帝国方的新闻媒体忽然宣布了最新的针对恐怖袭击一事的调查结果。
也就是……袭击者并不是芬威一方的,而是罗斯诺夫联盟国的间谍!
帝国迅速抛出“橄榄枝”,称这是一场美妙的误会,黑希斯塔尼亚帝国应当与芬威联合起来进攻罗斯诺夫联盟国才是。
施罗泽元帅还发表了自己对这个军事联盟的见解,声称芬威大公国应当出兵协助自己攻打联盟国,自己的国家则是在“帮助大公国夺回失地”。
这个消息让大公国全国上下的人民陷入了出离的愤怒之中,所有人都认为这是帝国在拿他们的国家耍猴玩。
亚尔苏海姆本想以此鼓舞士气,称是帝国无法继续支撑下去而选择示弱,鼓励国民誓死抵抗。
但……黑色的太阳不巧在始源林海中升起,那巨大的爆炸震撼了整个世界。
始源林海的惨状浇灭了芬威人民的热血,逼迫着芬威人只能拾回理智,与帝国的狼群交涉。
对于摔入谷中的卡莉安来说,她对这一切都一无所知。
她只知道自己似乎是被曾经的同胞所背叛,推下悬崖,不省人事。不知过了多久,一双手忽然搭在她的肩膀上。
她浑浑噩噩地睁开眼睛:“……谁?”
“简直是奇迹啊。”那个神秘的人惊诧地说,“居然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还能活。”
这既有些许少年的口吻,又有一点成年人的稳重的声音,她再熟悉不过。
那是曾经邀请她测试仆从军机动装甲,完成量产机体“菌生蟹”开发的米基利博士。
“虽然你看样子很想放弃,我认为你的生命不该止步于此——走吧。”米基利把她拽了起来,拖着向远处行走,“来人,把她抬走,送进战地医院!”
“不,不用。”卡莉安看起来似乎有一些奇怪,“我好像,没有受伤?”
米基利博士皱了皱眉:“那怎么可能?开玩笑也得有个限度,不要逞强……”
“真的。”卡莉安深吸了一口气,竟然直接站了起来,“看见了吗?我可以做到。”
简直是奇迹……
“既然这样的话,我想请求你一件事。”
“尽管开口。”米基利博士说,“不过涉及军队调遣的话,可能有一些困难。”
“不用那么麻烦,只需要这样……”
第二日,卡莉安回到了她所在的仆从军军团驻扎的营地。
前一段时间中,试图迫害她并将其推下悬崖的主使——也就是霍恩和罗赫等人——此时已然被捆绑在绞刑架上。
看着离奇出现在面前的卡莉安,霍恩难以置信地摇摇头:“这不可能,你不应该现在还活着。”
“但我就是活着。”卡莉安盯着他们,“但你们却选择了背叛。”
“我们从未选择背叛,卡莉安女士。”罗赫摇摇头,“是你背叛了我们,背叛了伊芙娜人。”
“难道我不是在为你们着想?”卡莉安皱着眉头发表疑问,她不能理解罗赫这种说法。
“你能做到毫无表情地屠杀平民,就代表你已经彻底放弃了军人的荣耀,变成了助纣为虐的暴徒。”罗赫情绪愤慨地说,“你居然还配说是在为我们着想?对于伊芙娜民族的勇士来说,这样苟且偷生的日子,我们宁可不过!”
“愚蠢。”卡莉安咬牙切齿地说,“那只是因为你们编进来的时间晚而已。我的资历比你们更老,我已经受够那份屈辱了……”
“你曾是一位伟大的战士,但现在我只看得到你的虚伪。”霍恩摇摇头,“你存在的意义难道不就是给我们洗脑吗?为此还要精心打造出一副恶心的形象。”
“恶心?”
“那一天。”霍恩质问道,“那个叫莱茵哈特的杂种要从我们里面选一个去死的时候,你主动承担了那个死位。”
“我们为之感动,可这仅仅是你们里应外合演出来的蹩脚戏码,不是吗?真让我恶心。我当时有多想让你活,现在就有多想让你死!”
“你……”卡莉安被气得涨红了脸,“你们居然认为那是演出来的?你们这帮白眼狼……”
“又是谁在那么拼命地为这天杀的帝国奋力拼杀呢?”霍恩愤愤不平地质问道,“你在共和国军里都没那么拼命过,你这祖国的叛徒,叛国贼!”
“放肆!”
“当时要杀那些平民的时候也是。你为他们请命的方式,竟然是‘他们能被收编为仆从军,为帝国卖命’?”霍恩继续质问道,“你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我……”卡莉安对此哑口无言。
“要想平定内乱,就得枪打出头鸟,由你来决定他们的死法。”莱茵哈特走了过来,向绑着木板的绳子比了个“请”的姿势。
只要将那条绳子砍断,这些人都会通通吊死。
“动手吧。”沙兰高呼道,“别再那么虚伪了,让我们死得利索点!”
好啊,既然你们这么说,我就……
卡莉安愤怒地拔出匕首,要去割断绳子,但她割到一半就停下了动作。
剩下的那小半截绳索正在苦苦支撑着,似乎下一秒就要断掉,可是,就是这样一截再脆弱无比的部位,她无论如何也割不开。
“我……我说……”卡莉安试着去妥协,以自己的方式求情,“这也是难免的对吗?直接让他们死掉也太可惜了——你们不是常说死也要死得物尽其用吗,他们可是宝贵的王牌机师,王牌就应该送去战场上和芬威人拼杀才对……”
她的话开始变得语无伦次起来,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说什么。
“那个啊,那个已经不需要了。”莱茵哈特摇摇头,“大公国要与帝国和谈了哦,施罗泽元帅预计现在已经到赫尔辛根的首府了,你们也不需要再战斗了。”
“那,那送去罗斯诺夫去作战也行。”卡莉安直接丢掉了割绳子用的匕首,慌乱地说,“无所谓,管他是哪儿呢,只要不是这么浪费……”
“好吧,看来你已经对他们的死法做出选择了。”
卡莉安松了口气,她的“劝谏”似乎成功了。这些战友们保全了性命。
可是,下一刻。
“碰。”莱茵哈特打了个响指。
剧烈的爆炸声从台上传来,曾是战友的血肉喷溅,泼洒在卡莉安的身上,将她的银发染成深红色。
她愣住了。
她终于理解了一切,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所有人,无论如何都会死。
看着卡莉安那副绝望的表情,莱茵哈特满意地点点头:“啊,施罗泽元帅大人,看来您所说的人选已经出现了……”
[芬威大公国,赫尔辛根市,会议厅]
施罗泽脱下外套,交给侍从拿着,自己则径直走进会议厅之中。
亚尔苏海姆本人已然在这里恭候多时,他看起来面色憔悴,但眉宇之间仍透露着一股独特的气质。
“啊,元帅大人。”施罗泽显露出来一副自来熟的模样,不等侍从有所举动,自己就大大咧咧地拉开凳子,坐在上面,“您还是那个老样子。即使被逼到绝境,也依然这么有精神。”
他完全没有按照芬威一方的安排,坐在亚尔苏海姆的正对面,而是随便挑了个位置。
“恕我直言,我们之前见过面吗?”亚尔苏海姆嘴角有些抽搐,指了指一张装饰更加华丽的椅子,“那才是我们为您准备的位置。”
“哎呀,我比较懒。”施罗泽玩了一手反客为主,“我比较喜欢质朴的椅子——还是请您坐在我对面的那张椅子吧。”
亚尔苏海姆强忍着怒意,按施罗泽的方式照做。
施罗泽并没有直接谈论正题,而是从包里拿出一套象棋:“不知阁下棋艺如何,可否愿与我对弈?”
“我们是来商议和谈相关事务,这里可不是棋牌室……”
“那种事情,下棋的闲暇时间就能说明白。”施罗泽将棋子摆上棋盘,“结果早就已经注定了,你我都心知肚明。”
他拿起“士兵”棋子,往前走了一格:“黑子先走。”
“……”亚尔苏海姆黑着脸挪了一下另一边的白子,看样子心不在焉。
“看样子你没什么动力呢。”施罗泽玩味地说,“这样吧,你下赢了的话,我们就把以前抓到的贵国战俘无条件全部释放,我以我元帅的名义保证。”
亚尔苏海姆终于有所动容,他开始认真审视起了棋局。
“你是一个……杰出的爱国者,一切利益皆以自己的国家为准,这让我们非常钦佩。”施罗泽一边下棋一边说,“但,这就是最大的隐患。一旦我等的同盟走向不利的局面,为了国家的利益,你就会理所应当地跳反。那个你就是这么做的。”
“……”
“身为同样的爱国者,我也需要提前排除这些,不稳定因素。”
局势很快倒向亚尔苏海姆的一边,施罗泽根本就没认真下棋,他的棋子几乎被吃了个精光,很快便陷入了绝境。
“这下……”亚尔苏海姆用棋子封死施罗泽主帅的生路,“是我赢了。”
“漂亮的棋局,可惜你看走了眼。”施罗泽摇摇头,指着棋盘,“应该是我赢了才对,你漏看了一步。”
“什么?”不明所以的亚尔苏海姆俯身上前查看,“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
“我是说,这一步。”施罗泽抄起棋盘,重重地砸在亚尔苏海姆脸上,而后拔枪开火,将棋盘连同他的脑袋一并贯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