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炸裂的瞬间,狂暴的能量如怒龙出渊,席卷整个殿堂。那团凝聚了千年怨念与邪祟之力的赤红血珠,在最后一声凄厉尖啸中轰然崩碎,仿佛天地都在为之震颤。刺目的红光炸开,夹杂着黑气翻腾如墨浪倒卷,穹顶巨石一块块断裂坠落,轰然砸地,激起烟尘冲天。地面裂痕如蛛网蔓延,深不见底,裂缝中逸出丝丝阴寒之气,像是地底沉睡的恶灵在垂死挣扎。
魔宗宗主仰天喷出一口黑血,整个人如断线纸鸢般被冲击波狠狠掼进坚硬岩壁,骨骼碎裂之声清晰可闻。他滑落在地,披散的长发遮住面容,仅剩半截焦黑珠柄握在手中,袅袅青烟自断口升起,如同魂魄最后的呜咽。他的胸膛微弱起伏,气息几近断绝,曾经睥睨一方的威压此刻荡然无存,只剩下一具残破躯壳。
萧羽立于风暴中心,衣袍猎猎翻飞,却未退半步。他眉心微动,额前一道淡金色龙形印记若隐若现,似有低吟回荡于识海深处。他目光扫过祭坛——那曾供奉噬魂血珠的古老石台早已四分五裂,残烬随风飘散,再无一丝邪能汇聚的迹象。确认血珠彻底湮灭后,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金光流转,万道神瞳悄然开启。
一道细若游丝的金芒掠过魔宗宗主全身,穿透皮肉、筋骨、经脉,直入神魂本源。刹那间,萧羽眸光一凝:灵脉寸断,神府崩塌,三魂七魄已有两魂离体,此人命不久矣,纵有通天手段也难续生机。
“控制住他。”萧羽开口,声音不高,却如钟鸣贯耳,字字清晰落入每一位长老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镇定。
数名联军长老立即上前,动作迅捷而有序。他们取出一具由寒铁锻造、刻满封印符文的灵笼,笼身泛着幽蓝冷光,乃是专为镇压高阶邪修所制。众人合力将重伤昏迷的魔宗宗主拖入其中,铁链缠绕三圈,每一道锁扣落下都伴随着咒语低诵,层层叠叠的符文封印接连激活,最终化作一道凝实光茧将其牢牢禁锢。连空气中逸散的一缕残魂都被捕捉,封入玉符之中。
与此同时,一名执事弟子小心翼翼拾起血珠残骸——仅余指甲大小的一块漆黑碎片,边缘仍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波动。他将其放入特制玉盒,盒内垫以净魂丝绒,外加三重禁制封印。此物将由凌云剑宗大长老亲自保管,送往宗门禁地永久封存,以防再度滋生祸患。
苏瑶站在萧羽身侧,掌心最后一簇火焰缓缓熄灭,化作点点火星消散于空中。她轻喘一口气,额角渗出细密汗珠,脸色略显苍白。方才那一击融合水火法则之焰,焚尽邪阵核心,几乎耗尽她八成灵力。但她眼神依旧清明锐利,不曾有丝毫动摇。
她 glanced 那被囚禁的身影一眼,低声说道:“结束了。”
话音刚落,殿外脚步声整齐划一,由远及近。九宗宗主陆续步入殿堂,身后皆跟着各自门派的核心长老与执法弟子。他们的目光扫过倒塌的黑旗、破碎的祭坛、满目疮痍的战场,神色复杂。有人震撼于此战惨烈,有人感慨终除大患,更多人则将视线落在萧羽身上——那个以不足三十之龄,执掌龙印、觉醒神瞳、主导灭魔之战的年轻人。
凌云剑宗宗主率先上前一步,手中端起一只古朴青铜酒杯,杯中酒液澄澈泛金,乃是以百年灵泉酿就的“天元露”,象征至高敬意。他举杯高声道:
“今日魔宗覆灭,血珠销毁,邪祟尽除!大陆百族得以重归安宁,山河重见朗朗乾坤!此功,首归萧公子与苏姑娘!”
声如洪钟,响彻残殿。
其余八位宗主纷纷响应,举起酒杯。
北冥冰宫宫主清冷开口:“若非萧公子提前识破‘虚界幻阵’,我等早已陷入轮回迷障,永世不得脱身。”
南荒炎谷谷主慨然道:“苏姑娘以水火相济之法破血核,堪称古今第一奇招!此等天赋,实乃天授!”
更有年长者叹息:“老夫修行百余载,未曾见如此少年英杰。此战之后,当书于史册,传颂千秋!”
萧羽上前一步,双手抱拳,姿态恭敬而不卑微。“诸位前辈谬赞,晚辈愧不敢当。”他语气平稳,目光坦然,“此战之胜,非一人之力,亦非一时之功。是九宗同心,共御外敌;是万千将士舍生忘死,才换来今日太平。若无诸位前辈率众而来,布下九极锁灵阵,牵制魔宗主力,单凭我二人,断不能破其总坛。”
一番话落地,几位原本心存忌惮的宗主对视一眼,神色明显缓和。
他们确实曾担忧:一个年纪轻轻便掌握上古龙印、觉醒传说级神瞳之人,未来是否会凌驾于九大世家之上?是否会打破千年来的势力平衡?但此刻听其言辞谦逊,不居功、不揽权,反而主动将荣耀归于联盟整体,心中戒备悄然减退。
酒杯放下,气氛渐趋务实。众人围聚一处,开始商议善后事宜。
有长老提议:“应即刻派遣精锐清剿残部,南荒各据点尚有潜伏势力,不可留患。”
另一人补充:“建议封锁南荒入口,设三重禁制结界,切断其逃亡路线。”
正议论间,一名探子疾步入殿,铠甲染尘,气息急促,单膝跪地道:
“禀诸位宗主!魔宗残部集结逾千人,已突破外围防线,正向南荒深处逃窜!领头者疑似护法长老厉枭,携有秘传血令,意图重组势力!”
全场顿时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萧羽身上。
萧羽并未立刻回应。他静静伫立原地,指尖轻轻抚过眉心。那里,龙形印记微微发烫,仿佛与遥远之地产生了某种共鸣。那是血脉深处的感应,源自前世圣帝之躯对杀意与命运轨迹的敏锐捕捉。
他的眼神沉静如古井,映不出波澜,却藏得住雷霆。
片刻后,他只吐出一个字:
“追。”
随即,他又补了一句,语气平淡,却如天命裁决:
“他们逃不掉。”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慷慨陈词,可这短短五字,却让在场不少年轻弟子心头剧震。他们曾在宗门典籍中读到过关于“圣帝”的传说——一人镇八荒,一怒伏万寇。如今亲眼所见,方知那并非夸大其词。那种从尸山血海中走出的绝对自信,早已融入骨髓,无需张扬,自成威压。
苏瑶忽然感到胸口一紧,像是有灼流逆冲丹田。她下意识按住小腹,眉头微蹙。刚才那一击虽成功焚毁血珠核心,但也引发了体内法则的剧烈震荡。她本已初步融合水火双系法则,运转自如,可此刻,那原本温顺流淌的灵力竟出现细微紊乱。
火焰纹路在经脉中游走时变得躁动,隐隐发烫,仿佛不再是她的力量,而是某种……正在苏醒的意志。
她闭了闭眼,试图调息压制,却发现那股异样并非失控,而是进化——一种未知的蜕变正在发生。
萧羽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她的异常。他侧目看去,眼中闪过一丝警觉。
“怎么了?”他低声问,声音只有两人能听见。
“我……”苏瑶顿了一下,嗓音压得极低,“体内的水火法则有些不对劲。它在动,不像平时那样稳定。像是……要挣脱什么。”
萧羽眼神一凛。他不动声色地抬起右手,掌心凝聚一丝极细金光,那是万道神瞳之力化作的探查之术,悄然探向她经脉。然而尚未深入,便感受到一股炽烈驳杂的气息反弹而出,竟让他指尖微麻。
他迅速收手,眸光深邃。
其他人都沉浸在战后部署中,并未注意到这一幕。九宗宗主仍在争论是否派遣大军协同追击,一位白须老者皱眉道:
“萧公子虽强,但孤身深入南荒终究凶险。不如待我等整顿兵力,三日后再行支援,更为稳妥。”
“不必。”萧羽收回手掌,语气坚定,“我会亲自带队追击。残部一日不除,大陆便一日不得安宁。而且……”他顿了顿,望向南方天际,“他们带走了血令,若任其重建仪式,恐再生变数。”
老者还想劝说,却被身旁同伴悄然拉住。那人摇了摇头,眼神意味深长:此时的萧羽,已不是谁都能左右的存在。
苏瑶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体内躁动。她能感觉到,那股力量并未暴走,只是变得陌生而深邃,仿佛原本属于她的火焰,正在孕育新的本质。
她睁开眼,看向萧羽。两人目光交汇,无需言语,彼此心照不宣。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骚动。
几名士兵押着几名俘虏进来,皆是藏匿于地宫暗道的魔宗弟子。他们满脸污秽,神情或麻木或愤恨。其中一人突然抬头,死死瞪着萧羽,眼中燃起熊熊仇恨。
“你们以为赢了吗?”那人嘶吼,声音沙哑如刮铁,“只要仇恨还在,魔宗就不会灭!总有一天,会有人回来复仇!我们会从黑暗中归来,血洗你们的宗门!”
无人回应。
一名执法弟子冷脸一脚踹去,将其扑倒在地,拖了出去。
可这句话,却像一根细针,无声扎进了某些人的心底。
一位宗主望着那远去的背影,低声叹道:“斩草易,除根难啊。”
萧羽没有回应。他转身走向殿外,目光投向天边渐亮的晨曦。朝阳初升,光芒洒在废墟之上,照亮断壁残垣,也映出无数疲惫却坚毅的身影。胜利的欢呼已在营地响起,人们忙着清理战场,搬运尸体,收缴兵器,修复结界。
可他知道,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苏瑶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里本该浮现淡紫色火焰的地方,此刻竟闪过一丝极浅的黑纹,转瞬即逝,快得像是错觉。
她猛地握紧拳头,指甲嵌入掌心,用疼痛提醒自己清醒。
萧羽察觉到了。他靠近一步,声音很轻,唯有她能听见:
“撑得住吗?”
“还能坚持。”她点头,声音略显干涩。
“等这边结束,你先回驿馆调息。”他说,“别硬撑。”
苏瑶没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远处,联军已经开始整队。骑兵列阵,步卒集结,旌旗猎猎展开,刀锋映日生辉。一支三千人的精锐部队即将随萧羽南下,踏上追猎之路。
九宗宗主立于殿前高台,目送大军出发。晨风吹拂他们的衣袍,也吹动了心中的不安。
有人低声问身旁同僚:“你觉得,这一战真的结束了吗?”
老者望向南方,眼神复杂,声音几不可闻:
“或许吧。但有些东西,一旦唤醒,就再也关不回去。”
风拂过废墟,卷起一片灰烬,如雪纷飞。
苏瑶突然抬手捂住胸口,指尖冰凉。
而在她看不见的识海深处,那一簇火焰,正悄然染上一抹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