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和室里只剩下蛇王粗重、惊恐的喘息声。
他看着我，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到我是什么东西，那眼神里的轻蔑、怀疑、贪婪全部消失，只剩下纯粹的、见了鬼一样的骇然。
他身后的两个手下显然也懵了，举着的枪口不自觉地垂了下去。
萧辰虽然同样震惊，但他反应极快，立刻上前一步，再次用枪指住蛇王，厉声道：“蛇王！少主问你话！”
蛇王猛地一颤，像是被从噩梦中惊醒。
他看着我，眼神剧烈闪烁，那些不甘、挣扎到最后都化为一种极其艰难的屈从。
他推开身后的手下，缓缓地、极其僵硬地，从蒲团上滑下来，五体投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凉的地板上，声音干涩嘶哑，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
“巳字部……蛇王……参见少主。”
“属下……有眼无珠，冒犯少主……请、请少主责罚！”
他这一跪，他身后那两个手下也如梦初醒，慌忙丢下枪，扑通一声跟着跪倒，头埋得极低，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我垂眼看着跪在脚下的蛇王，心里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龙傲天记忆碎片里关于这老小子的黑料可真不少，随便拎出一条都够他喝一壶。刚才那句，不过是开胃小菜。
我没立刻让他起来。
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蛇王伏在地上的身体微微发抖，冷汗顺着他的鬓角滴落，在地板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他在怕。
怕我下一秒就会下令让萧辰崩了他。
我慢悠悠地走回自己的位置，重新坐下，又给自己倒了杯茶。
喝了一口，才淡淡开口：
“起来吧。”
蛇王如蒙大赦，却又不敢完全放松，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起来，重新跪坐好，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再不敢抬头与我对视。
“龙门散了十年，”我晃着茶杯，看着里面舒展的茶叶，“各自为政，久了，生出些别的心思，也正常。”
蛇王身体一僵。
“我这个人，”我继续慢条斯理地说，“不喜欢麻烦，但也从不怕麻烦。”
“过去的事，我可以不计较。”
蛇王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抹难以置信的惊喜。
但我接下来的话，立刻将那点惊喜浇灭。
“但从今天起，巳字部，只有一个声音——我的声音。”我放下茶杯，目光落在他脸上，“听懂了吗？”
蛇王喉咙干涩，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低下头：“懂……懂了！属下明白！从今往后，巳字部唯少主马首是瞻！绝无二心！”
“最好如此。”我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力，“萧辰。”
“属下在。”萧辰立刻应声，枪已收起，但眼神依旧锐利。
“蛇王年纪大了，精力不济。你派几个得力的人过去，‘协助’他管理巳字部。”我轻描淡写地说道。
这就是要架空他了。
蛇王脸色一白，嘴唇动了动，最终却没敢说出一个字，只是把头埋得更低：“谢……谢少主体恤……”
萧辰眼中闪过一抹快意和佩服，躬身道：“是！属下即刻去办！”
我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
“茶不错。”我看了一眼桌上那套紫砂茶具，对蛇王笑了笑，“下次见面时，希望你还有本事能享用这么好的茶。”
说完，我不再看他那煞白的脸色，转身向外走去。
萧辰立刻跟上，护在我身侧。
走出雅舍，穿过幽静的竹林。
晚风带着湖水的湿气吹来，拂散了刚才那屋里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我深吸一口气，感觉心脏还在胸腔里砰砰直跳。
妈的，装逼也是个技术活，吓死老子了。
叫你说我毛没长齐！叫你在我面前摆谱！
哼哼，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车子驶离听潮阁，汇入夜晚的车流。
车厢里很安静，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和窗外模糊的城市噪音。
我靠在柔软的真皮座椅里，闭上眼，还能清晰地回忆起蛇王那副见鬼般的表情，以及他最后匍匐在地时，唐装后背被冷汗浸出的深色痕迹。
爽。
不得不承认，这种掌控他人生死、一句话就定乾坤的感觉，确实有点……上瘾。
难怪原来的龙傲天能修炼成终极逼王。
但我心里那根弦还绷着。
蛇王的屈服，更多是出于对未知的恐惧和萧辰的武力威慑。龙门这摊水，比我想象的更深更浑。
“少主。”萧辰的声音从前座传来，打破了沉默，“您刚才……是如何得知蛇王的旧伤？”
他透过后视镜看我，眼神里除了惯有的敬畏，还多了浓重的好奇和探究。
我睁开眼，对上镜子里他的视线，懒洋洋地勾起嘴角：“我说我蒙的你信吗？”
萧辰：“……”
看他那副明显不信又不敢追问的憋屈样子，我心情莫名好了点。
现在想想倒也是有一点奇怪，难不成这龙傲天和龙老爷子有点什么渊源，所以才隐约记得些蛇王的事？那为什么对龙门和龙老爷子的记忆却是一片空白？
龙傲天残留的记忆碎片就像个时灵时不灵的破烂搜索引擎，关键时刻偶尔能蹦出点有用的信息，但大部分时间都在装死。所以这事儿根本没法解释。
“自有我的消息来源。”我含糊地带过去，转移了话题，“剩下那几部，什么情况？”
萧辰立刻收敛心神，恭敬汇报：“寅字部主管境外运输，首领是个只认实力的硬茬子，但极重诺言，当年受过老门主大恩。午字部情报网络发达，首领性格谨慎，一直在观望。酉字部掌管财源，首领是墙头草，但贪财，可用利益打动。”
他顿了顿，补充道：“巳字部被敲打之后，这三部的态度应该会有所转变。属下会尽快安排会面。”
我“嗯”了一声，心里快速盘算。
打一棒子给个甜枣，黑道……不是，企业管理的精髓算是被龙傲天玩明白了。
“那个寅字部的硬茬子，喜欢什么？”我问。
萧辰似乎早就料到我会问，立刻回答：“好酒，好车，好拳脚。尤其痴迷地下黑拳，他本人就是顶尖高手。”
黑拳？
我摸了摸下巴，一个念头逐渐成形。
“安排一下，”我说，“找个合适的机会，我去会会他。”
萧辰猛地从后视镜里看向我，眉头紧锁：“少主！地下拳场龙蛇混杂，太危险！您不必亲自……”
“怎么？”我挑眉，打断他，“觉得我打不过他？”
“属下绝非此意！”萧辰急忙否认，语气焦急，“只是您的安危……”
“我的安危有你。”我看着后视镜里他的眼睛，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而且，要让人心甘情愿跟着你混，总得拿出点真东西，不是吗？”
光靠一个虚无缥缈的印记和几句黑历史，能唬住蛇王那种老油条，却未必能镇得住真正的硬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