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华服公子一行人径直上了二楼,目标明确地走向了视野最好的临窗位置。
然而,那位置上已经坐了一对老夫妻,看穿着打扮,像是来城里探亲的乡下人,正小心翼翼地吃着一碗阳春面。
“喂,你们两个,起来!”,为首的家丁走上前,粗鲁地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这位置,我家公子要了!”
那对老夫妻被吓了一跳,老翁颤巍巍地站起来,陪着笑脸:“这位爷,我们……我们马上就吃完了,就一小会儿……”
“废什么话!让你滚就滚!”,家丁不耐烦地一挥手,直接将那碗面扫到了地上。
“哗啦”一声,瓷碗碎裂,面条和汤水溅得到处都是。
老妇人心疼得“哎呀”了一声,想去收拾,却被家丁一把推开,险些摔倒。
“滚不滚?再不滚,把你们两个老东西一起扔到河里去喂鱼!”,家丁凶神恶煞地威胁道。
那华服公子则在一旁抱臂看着,脸上挂着戏谑的笑,似乎很享受这种欺凌弱小的快感。
酒楼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低着头,生怕惹祸上身。
云晚晚手中的筷子“啪”地一声落在了桌上。
她侧过头,看向君无尘。
男人正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的河景,仿佛楼下的喧嚣与他无关。
他没有要出手的意思,甚至连一丝情绪波动都没有。
云晚晚忽然想起自己的誓言——“一切都听我的”。
她深吸一口气,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晚晚。”君无尘的声音淡淡响起,没有回头,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坐下。”
“可是他们……”
“凡尘俗事,与你我无关。”
云晚晚咬了咬唇。若是从前,她或许会听话地坐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现在,她做不到。
在青峰分脉的经历让她明白,对恶的退让,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她不想再变回那个只能躲在别人身后,眼睁睁看着不公发生却无能为力的云晚晚了。
“夫君,你答应过我的。”她轻声说,语气却很坚定,“今天,都听我的。”
君无尘端着茶杯的手指停顿了一下。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
那双总是水汪汪的眼睛里,此刻没有了往日的娇憨和依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执拗的清亮。
她不再是那个需要他庇护的小姑娘,她有了自己的坚持和道义。
半晌,君无尘收回目光,重新望向窗外,声音清冷如旧。
“随你。”
得到了默许,云晚晚立刻转身,朝着那华服公子走了过去。
她的出现,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这位公子,”云晚晚站定在那对老夫妻身前,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二楼,“这般欺凌两位老人,是不是有些有失身份?”
那华服公子这才正眼打量起云晚晚。当他看清云晚晚的容貌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和贪婪。
“哟,哪来的小美人,也想替这两个老东西出头?”,他轻佻地笑了起来,“怎么,想让本公子怜香惜玉?可以啊,只要你今晚陪本公子喝几杯,本公子就放过他们,如何?”
他身后的家丁们也跟着发出一阵猥琐的哄笑。
云晚晚的脸色冷了下来。
“我劝公子还是积点口德,免得出门被雷劈。”
“嘿,小辣椒,脾气还挺冲!”,华服公子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些,多了几分阴狠,“你知道本公子是谁吗?我可是金鼎宗的少主,魏子昂!在这洛水城,我就是天!你敢管我的闲事?”
金鼎宗?
云晚晚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那是一个不入流的三流小宗门,宗主也不过真仙境,在真正的仙界连提鞋都不配。可就是这样的小宗门,在凡人面前,却作威作福,如同帝王。
“原来是金鼎宗的少主,失敬。”,云晚晚微微颔首,话锋却陡然一转,“不过,据我所知,仙宫早有规定,修士不得无故在凡尘显露身份,更不得随意欺压凡人。魏公子这般行事,就不怕被仙宫的巡查使知道了,废去修为,逐出宗门吗?”
魏子昂的脸色变了变。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小姑娘,居然还知道仙宫的规矩。
“你……你少拿仙宫来吓唬我!”他色厉内荏地喝道,“仙宫巡查使几百年都未必来一次,这洛水城天高皇帝远,谁管得着我?我劝你少管闲事,不然……”
“不然如何?”,云晚晚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魏公子还想杀人灭口不成?”
她故意提高了音量,让整个酒楼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周围的食客们虽然不敢出声,但看向魏子昂的眼神里,已经多了几分鄙夷和愤怒。
被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当众下了面子,魏子昂的脸色涨成了猪肝色,恼羞成怒。
“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上!把这小娘们给我抓起来,本公子要好好教教她规矩!”
他一声令下,那几个膀大腰圆的家丁立刻狞笑着朝云晚晚围了上去。
角落里,君无尘端着茶杯,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只是那茶杯周围的空气,温度似乎骤降了几分。
云晚晚不退反进。
这几个家丁虽然看着凶悍,但在她眼里,动作慢得如同龟爬。
她没有动用一丝一毫的仙力,仅仅是凭借着这一个月来君无尘逼着她练出的身法和反应。
当先一名家丁的拳头挥来,云晚晚身形一侧,轻巧地避开。
同时手肘向后一顶,精准地撞在那家丁的肋下软肉。
“嗷!”那家丁惨叫一声,顿时弓成了一只虾米。
另一名家丁从背后抱来,云晚晚脚尖一点,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旋转,一记漂亮的鞭腿,直接扫在了那家丁的下盘。
“扑通!”
人高马大的家丁应声而倒,抱着膝盖在地上打滚。
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工夫,围上来的四五个家丁全都躺在了地上,哼哼唧唧,再也爬不起来。
整个酒楼,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场中那个身形纤细的女子。
谁也想不到,她看似柔弱的身体里,竟然蕴含着如此惊人的力量。
那对老夫妻更是看得傻了眼。
魏子昂也愣住了,他没想到自己这几个打手,居然连一个女人的衣角都碰不到。
“你……你也是修士?”,他终于反应过来,惊疑不定地看着云晚晚。
云晚晚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笑吟吟地看着他:“魏公子现在才知道,是不是有点晚了?”
“好啊!原来是同道中人,却跑来扮猪吃老虎!”魏子昂的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既然如此,就别怪本公子不客气了!”
话音落下,他猛地从腰间掏出一面巴掌大的铜镜。
那铜镜古朴无华,镜面上却有符文流转,一股强烈的灵力波动从中散发出来。
是件顶级法器,差一点就能迈入仙器级别!
“臭丫头,能死在本公子的‘缚灵镜’下,是你的荣幸!”
魏子昂狞笑一声,将灵力注入铜镜。
只见镜面光芒大放,一道金色的光柱如闪电般射向云晚晚!
这已经超出了凡人打斗的范畴,是真正的修士之争!
云晚晚脸色微微一变。
她能感觉到,那道金光中蕴含的禁锢之力,她要是不动用修为肯定挡不下来,但要是打在身上,待会留下一道疤痕咋办。
那就不好看了。
就在她迟疑的瞬间,金光已至眼前!
酒楼里的凡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尖叫四散,场面一片混乱。
而自始至终,君无尘都坐在原位,一动不动。
他答应了她,不插手。
可当他看到那道金光即将落在云晚晚身上时,那双古井无波的深邃眼眸里,终于闪过一丝冰冷至极的杀意。
他没有起身,没有说话,甚至连姿势都没有变。
只是那只捏着茶杯的,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地,在桌面上有节奏地叩击了一下。
“咚。”
一声轻响,微弱得几乎被周围的尖叫声所淹没。
然而,就在这一声轻响落下的瞬间,那道眼看就要击中云晚晚的金色光柱,毫无征兆地,在距离她面门不足一尺的地方,骤然凝固。
然后,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碎的琉璃,寸寸断裂,化作漫天金色的光点,悄然消散。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魏子昂脸上的狞笑僵住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手中的缚灵镜。
镜面之上,一道清晰的裂痕,正从中央迅速蔓延开来。
“咔嚓……咔嚓……”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他引以为傲的法器,就在他的掌心,化为了一堆无用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