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
云晚晚整个人都僵在了君无尘的怀里,她猛地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碎了。
怎么会是不知道呢?
她以为他会像之前那样,用斩钉截铁的语气告诉她,那又是老妖婆的谎话。
可他没有。
君无尘对上她写满惊愕和一丝受伤的眼睛,心口莫名一滞。
他确实不知道。
娑璃的神魂,因修炼邪术,早已充满了暴戾与怨毒,污浊不堪。
而怀里的小姑娘,她的神魂是他见过最纯净的东西,剔透灵动,是天地间最干净的瑰宝。
这两者,云泥之别。
娑璃为何会这么说?
君无尘想不通。
或许,那只是她自知必死,为了在他心上扎一根刺,而抛出的最后一句谎言。
“她的胡言乱语,不必放在心上。”君无尘的声音比平日里沉了几分,带着不容置喙的安抚。
“哦……”云晚晚垂下眼睫,小声应了一句。
心里那根刺,非但没被拔出来,反而扎得更深了。
但既然夫君不想说,她便不问了。
两人沉默间,九霄仙宫已近在眼前。
君无尘抱着她,径直穿过翻涌的云海,稳稳落在清心殿,将她轻轻放在了那张柔软的云床上。
“好好休息。”他伸手替她理了理散落在脸颊的发丝,将被角掖好,“神魂的伤,需静养。”
“夫君,你要去哪?”云晚晚心头一慌,一把攥住了他的袖子,生怕他下一秒就消失。
“我去丹房。”君无尘反手,用温热的掌心包裹住她微凉的小手,“给你炼制安魂丹。”
她的神魂虽未伤及根本,但那股怨念的冲击还是让她元气受损,必须尽快温养。
“那你快点回来。”云晚晚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这才稍稍安心,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
“嗯。”
君无尘转身走向丹房,背影依旧清冷,步子却明显比平时快了几分。
云晚晚躺在床上,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外,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弯起。
虽然今天受了惊吓,还被安上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替身”名头,但……好像也不是那么糟糕。
她亲眼看到了夫君为她动怒的样子。
看到了他毫不犹豫,一招便将那老妖婆挫骨扬灰的霸气。
也听到了他那句——“你不是”。
这就够了。
云晚晚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鼻尖萦绕着君无尘身上独有的,好闻的冷香。
她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
另一边。
无边无际的茫茫大海之上。
夜阑调息完毕,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睁开双眼。
消耗的魔元恢复了七七八八,苍白的脸色也红润了不少。
他站起身,瞥了一眼旁边始终闭目打坐的云清寒。
这女人说是打坐,实则一直在为他护法。
夜阑心里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别扭地清了清嗓子,没话找话。
“咳,那个……多谢了。”
云清寒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
夜阑又被噎住了。
行,你厉害。
他磨了磨后槽牙,决定换个话题,一个他更关心的话题。
“话说回来,君无尘那家伙,最后那招是什么名堂?简直不是人能使出来的!”夜阑一想起那朵净化万物的冰蓝色莲花,至今还心有余悸。
“那是仙尊的道。”云清寒终于睁开了眼,声音清冷,“他的道,已触摸到仙帝的门槛,远非你我能揣度。”
“切,说得神神叨叨的。”夜阑撇了撇嘴,心里却不得不承认。
他望向那片已经恢复了平静的海面,娑璃的气息荡然无存,仿佛从未出现过。
“就这么死了?总感觉有点太轻松了。”夜阑摸着下巴,眉头紧锁。
那个叫娑璃的女人,隐忍三百年,还费尽心机夺舍了魔帝之躯,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会轻易认输的主儿。
“魔帝之躯,万劫不灭。净世青莲,净化万物。”云清寒缓缓起身,语气平淡,“两者相遇,唯有同归于尽,化为天地间最本源的粒子。”
言下之意,娑璃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但愿如此。”夜阑耸了耸肩。
但是魔族的直觉冥冥之中却在告诉他,这件事,恐怕没这么简单。
“我们回去。”云清寒看了他一眼,“你魔元尚未完全恢复,需要我带你一程?”
“谁要你带!”夜阑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本尊好得很!”
话音未落,他已化作一道妖异的紫光,气冲冲地朝着大陆的方向飞去,那速度,快得像是在逃命。
云清寒看着他那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模样,清冷的眸子里,极快地闪过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
她摇了摇头,身形微动,化作一道清绝剑光,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而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
那片被净世青莲彻底洗涤过的,平静的海面之下。
深达万丈,不见天日的漆黑海底。
一点比尘埃还要渺小的黑色光点,正静静地悬浮在死寂的海水中。
突然,那黑色光点微微一颤。
一道细小的空间裂缝,在它旁边无声无息地撕开。
一只苍白、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从裂缝中探了出来,精准地,将那粒黑色的光点,轻轻捻入指间。
“呵……君无尘……”
一声分不清男女的、沙哑的低语,从裂缝中幽幽传出,带着一丝嘲弄。
“好一招净世青莲,真是霸道。只可惜啊……你终究还是算漏了一步。”
那声音顿了顿,带着几分玩味和嫌弃。
“混沌道胎的奥妙,又岂是你这等循规蹈矩的仙尊,能够参透的?”
“只可惜,我这件最得意的作品,只是个半成品,就这么毁了……真是,可惜啊……”
那只手缓缓收回了裂缝,裂缝随之弥合,消失得无影无踪。
整个海底,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