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鼎宗的修士们,一个个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张着嘴,瞪着眼,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们的大脑已经彻底宕机。
天刑仙圣,离渊。
那可是仙界传说中的人物,执掌天规。
可现在,这位传说中的大人物,正以一种最谦卑、最惶恐的姿态,跪在那个他们之前辱骂为“小白脸”的男人面前,连头都不敢抬。
尊上?
三界之内,能被天刑仙圣称为“尊上”的,还能有谁?
答案只有一个,那是一个他们连在梦里都不敢想象,只存在于神话中的名讳。
九霄仙尊,君无尘。
完了。
这两个字,如同两座冰山,砸进了每一个金鼎宗修士的心里。
他们招惹的,不是什么散修,不是什么高人,而是这方天地的最高主宰。
一种比死亡更深沉的绝望,攫住了他们的神魂。
他们甚至连后悔的情绪都生不出来,只剩下被极致恐惧填满的麻木。
被污秽液体裹住的魏天雄,此刻意识反而是最清醒的。
他听到了离渊的声音,听到了那声“尊上”,他全身的血液,在瞬间冻结。
他终于明白,下午在酒楼里,自己儿子身上那股莫名的恐惧感从何而来。
那不是错觉,那是低等生命在面对至高存在时,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本能战栗。
可笑他,还以为对方是走了狗屎运的蠢货,还妄想夺其至宝,收其为徒,甚至……还觊觎他身边的女人。
魏天雄只觉得一股凉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连身上那令人作呕的恶臭,都无法掩盖他此刻的惊骇欲死。
他想开口求饶,却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在腥臭的“蚕蛹”里,绝望地颤抖。
与满屋的死寂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云晚晚。
她眨了眨眼,看了一眼跪在地上、身体僵硬如石雕的离渊,又扭头看了看身旁神色淡漠的君无尘。
她心中非但没有半分紧张,反而觉得……有点好笑。
她轻轻拉了拉君无尘的衣袖,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嘀咕:“夫君,你这个下属,好像被你吓坏了。”
君无尘垂眸,看了她一眼。
那双清冷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纵容。
他没有说话,只是任由她的小动作。
这细微的互动,落在离渊眼中,更是让他心惊肉跳。
他虽然跪着,神识却不敢有丝毫放松。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尊上周身那足以冻结万物的法则气息,在面对身边那个女子时,会瞬间消融,化为春水般的柔和。
这就是尊上的仙后!!!
离渊不敢多问。。
他只知道,自己今天闯了大祸。尊上在此与仙后享受凡尘俗世,自己却不长眼地跑出来,用天规戒律来质问他,这简直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在下感应到此地有异常的法则波动,这才……这才前来查探,绝无冒犯尊上之意!”
离渊趴在地上,声音颤抖地解释。
“法则波动?”
君无尘终于开口,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波澜,却让离渊感觉自己的仙魂都要被冻裂了。
“本尊在此,本身便是法则。”
一句话,霸道,却又理所当然。
他的意志,便是天地的意志。
他在这里,本身就代表了最高的法则,又何来“异常”一说?
离渊的冷汗瞬间浸透了背后的仙袍。
他知道,尊上这是在敲打他。
“是,是,是在下愚钝,在下有罪!”
他不敢再辩解半个字,只能拼命地磕头。
云晚晚看着他把地板磕得“咚咚”作响,有些于心不忍。
说到底,这位天刑仙圣也是按章办事,谁能想到会一头撞上自己顶头上司的枪口。
而且,她也不想君无尘真的动怒。为了金鼎宗这群渣滓,不值得。
想到这里,她清了清嗓子,再次从君无尘身后站了出来。
“那个……离渊仙圣,是吧?”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在这死寂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离渊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看到是云晚晚在说话,眼神里充满了困惑与紧张,惶恐地应道:“……在。”
“你别跪着了,快起来吧。”,云晚晚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了一个自认为很和善的笑容,“这件事,也不能全怪你。你身为天刑司仙圣,恪尽职守,是应该的。”
她这番话,让离渊有些发懵。
君无尘也侧目看向她,眉梢微挑,似乎在好奇她又想做什么。
云晚晚接收到他的目光,俏皮地眨了眨眼,然后一本正经地对离渊说道:“不过呢,你办案子,也不能只看结果,不问前因后果,对不对?你说我们‘以强凌弱’,可我们才是受害者呀。”
她指了指地上跪着的那群金鼎宗修士,“是他们,先踹开了我们的房门,喊打喊杀,要废我夫君的修为,还要活捉我。”
她又指了指那个散发着恶臭的“魏天雄牌蚕蛹”
“还有他,金鼎宗的宗主,贪图我们的‘宝物’,不仅抢了我们的储物戒,还想把我们骗进宗门,图谋不轨。”
说着,她露出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们修为这么低微,手无缚鸡之力,被一群真仙带着几十个修士堵在房间里,我们能怎么办?我们也很绝望啊!”
“所以……”,她话锋一转,两手一摊,“我夫君只是稍稍出手,让他们冷静一下,不要做出更过分的事情。这完全是正当防卫,你说对不对?”
离渊张着嘴,愣愣地看着云晚晚。
修为低微?手无缚鸡之力?
他看了一眼旁边那位只是站着,就让天地法则都为之退避的“夫君”,又看了看云晚晚那张写满了“我好柔弱我好无辜”的小脸,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这番说辞,简直是……颠倒黑白,指鹿为马!
可偏偏,说话的人是云晚晚,而默许这一切的,是君无尘。
离渊是个聪明人,他瞬间就明白了。
尊上,这是在陪仙后,玩呢。
他立刻调整了自己的表情,露出一副恍然大悟、义愤填膺的模样,重重地点头:“仙后说的是!是在下……是在下糊涂,未能明察秋毫,险些冤枉了两位!”
他转过头,凌厉的目光扫向金鼎宗众人,怒喝道:“好一个金鼎宗!竟敢在凡间如此横行霸道,欺压良善!简直是我辈仙人的耻辱!”
这演技,切换自如,看得云晚晚都想给他鼓掌了。
“那仙圣你看,这事儿该怎么处理?”,云晚晚趁热打铁,眨着亮晶晶的眼睛问道。
这下,皮球又踢回了离渊脚下。
这才是最棘手的问题。
金鼎宗这群蝼蚁,死不足惜。
尊上一个念头就能让他们从三界中彻底消失。
但问题是,尊上没这么做。他只是禁锢了他们的修为。这说明,尊上并不想因为这群渣滓,而脏了自己的手,更不想在自己这位“心上人”面前,展露过于血腥的一面。
而自己,作为天刑司仙圣,既然已经出面,就必须给出一个符合天规,又能让尊上满意的处理结果。
杀,太便宜他们,也显得自己这个天刑仙圣只会用暴力。
不杀,又难消尊上心头之气,也对不起这两位“受害者”。
离渊的脑子飞速运转,无数条天规戒律在他心中闪过。
有了!
他眼睛一亮,躬身对君无尘和云晚晚禀报道:“启禀尊上,启禀仙后。这金鼎宗修士,虽有仙家修为,但其所犯罪行,皆是针对凡尘俗世。依天规第七千三百二十一条,仙人于凡间犯法,若未对三界根基造成动摇,当废其仙骨,贬为凡俗,交由其所在的凡尘界域,按凡间之法处置。”
他顿了顿,补充道:“洛水城有凡间修真联盟设立的‘判官司’,专门处理修士间的纠纷。将他们交给判官司,让他们在凡人面前,交代自己的罪行,接受凡间修士的审判。如此一来,既能让他们身败名裂,受应有之惩罚,也无需脏了尊上的手。”
这个处理方式,堪称绝妙。
对于魏天雄这种作威作福惯了的土皇帝来说,直接杀死他,反而是种解脱。
将他废为凡人,让他从高高在上的宗主,变成一个任人宰割的阶下囚,让他被自己曾经看不起的那些低阶修士审判,这种从云端跌落泥潭的羞辱,远比死亡更痛苦。
云晚晚眼睛一亮,抚掌赞道:“这个主意好!”
她最喜欢看这种恶人自有恶人磨的戏码了。
她看向君无尘,用眼神询问他的意思。
君无尘从始至终都没有看金鼎宗那群人一眼,仿佛他们真的只是空气。他只是淡淡地对离渊说了一个字。
“可。”
得到尊上的首肯,离渊心中大石落地。
他站起身,大袖一挥,一道金色的法链凭空出现,将所有金鼎宗修士,连同那几个“人形蚕蛹”,全部捆绑在了一起。
“在下这便将他们押往洛水城判官司。”离渊恭敬地说道。
“等等。”云晚晚忽然又开口了。
离渊心头一紧,以为还有什么变故,连忙躬身:“仙后请吩咐。”
云晚晚笑嘻嘻地走到那堆储物戒和法器面前,从中捡回了自己的那一枚,又把那块惹出事端的“吞秽宝玉”拿在手里掂了掂。
“这些东西,是他们抢去的‘赃物’,理应作为呈堂证供,一并带走。”,她一本正经地说道,“不过呢,我这个储物戒,里面都是些女儿家的私人物品,就不劳仙圣转交了。”
说着,她将自己的储物戒重新戴回头指,然后指着地上那一堆幻术变出来的“金山银山”,对离渊说:“这些,就麻烦仙圣了。”
离渊嘴角抽动了一下。
但看着云晚晚那狡黠的笑容和君无尘默许的态度,他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应道:“是,属下遵命。”
他一挥手,将所有“赃物”连同那群俘虏一起卷走,化作一道金光,消失在天际。
房间里,终于恢复了宁静。
只剩下被踹坏的房门,和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那一丝丝若有若无的……恶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