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中强嘴里塞满了玉米饼子,含糊不清地接腔:“就是!早干啥去了?当初挨家挨户劝着干的时候,他躲得比谁都快,还尽说风凉话。
现在看全村要盖大棚了,养鸡场也动工了,知道眼红了?哼,这种人啊…”
“行了中强,少说两句。”刘建仁端起碗喝了口热水,慢悠悠地说,“应该是听到金源公司投资五百万的消息,还有蔬菜集散中心的奠基仪式被报纸和广播大力宣传,让他变了心思。。。
不过,要是他要是真愿意跟着干,咱也没法拒绝不是,一个羊也是放,俩羊也是赶,村里还能落下他?”
“我就说嘛,这人无利不起早。。。”
刘二贵没吭声,默默嚼着饼子。
他想起二叔以前那尖酸刻薄,见不得别人好的样子,心里确实膈应。
但四大爷说得也在理,这个盖大棚是县长一手抓的大事,就算村里没人说啥,镇上和县里还能因为自己的个人恩怨,把他排斥在外?
“管他呢,”刘二贵咽下最后一口饼子,拍了拍手上的碎屑,“他要真想干,自己会来跟我说。眼下火烧眉毛的是这棚蒜黄和鸡场。二嫂,今天得把南棚那批蒜黄再仔细捋一遍,外贸公司验货严,一点黄叶烂叶都不能有。”
“放心吧二贵,我心里有数,吃完饭就去弄。”牛翠花应着,起身开始收拾碗筷。
“中强,你吃完了赶紧回去睡觉,养足精神晚上接班。四大爷,白天您辛苦盯着点炉子,温度得稳住,胜利下午过来替您。
我得去小学那边看看文彬他们收拾的怎么样了,金源公司那边鸡苗的防疫证明还得再催催。”刘二贵站起身,一边安排一边穿棉袄。
“好嘞,你去忙你的,这儿交给我。”刘建仁挥挥手。
刘中强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把最后一点菜汤倒进嘴里,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得,回家挺尸去。二贵,晚上见。”
看着刘中强摇摇晃晃走出去的背影,刘二贵也准备离开。
他走到大棚门口,突然想起了啥。
“中强,把你自行车借给我,两头来回跑,太不方便了。”
“啊,在家那,走吧,跟我一块回去骑呗”
刘中强揉着惺忪睡眼,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田埂上走。
刘二贵跟在他旁边,两人都没说话,只有脚下踩着冻得硬邦邦的土地发出的“嘎吱”声。
清晨的寒气像小刀子,直往脖领子里钻,倒是让刘二贵昨晚积攒下的烦闷和思虑清醒了不少。
到了刘中强家院门口,那辆新买的“永久”二八自行车停在院子里的草棚下面。
刘中强打着哈欠推开门,含混地说了声:“车在那,钥匙在车座底下压着呢,你自己拿,我…我真得赶紧躺会儿了,眼都睁不开了。”
说完,人就趿拉着鞋进了屋,门都没关严实。
刘二贵走到自行车旁,弯腰从车座底下摸出用麻绳拴着的钥匙。
车身落了一层薄霜,车把冰凉。
他搓了搓手,哈了口气,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车座上的霜,抬腿跨了上去。
车链条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他用力蹬了几下,车轮碾过冻土路,发出持续的“沙沙”声。
清晨的村庄,炊烟袅袅,空气中弥漫着柴火和早饭的混合气味。
路过的村民看到刘二贵,都热情地打着招呼:“二贵,这一大早的,忙啥去?”
“骑着车这是要跑远路啊?”
刘二贵一一笑着回应:“去趟小学那边,看看鸡场拾掇得咋样了。”
“嗯,两头跑,没个腿儿不行。”
他蹬得飞快,心里盘算着今天要办的事:蒜黄得盯着点,外贸公司的货不能出岔子;
金源那边鸡苗的防疫证明必须今天拿到手,不然下周鸡苗来了也进不了场;
还有小学那边……文彬带着人收拾旧教室,也不知道进度怎么样了,天这么冷,保温可是个大问题。
没多久,小学校那几排熟悉的老房就出现在视野里。
远远地就闻到一股子刺鼻的石灰水味儿混在寒风里飘了过来。
刘二贵把自行车支在操场边的石头墙下,锁好。
快步走向靠西头那排原本闲置的教室。
只见刘文彬正指挥着几个人忙活。
教室的门窗都大敞着通风,门口堆着几个鼓鼓囊囊的麻袋,看样子是石灰粉。
两个后生戴着劳保手套和破口罩,正用铁锹在一个大铁桶里搅拌石灰浆,白烟直冒。
另外几个人则拿着长柄的刷子,沾着浓稠的石灰水,正“唰唰”地往教室的墙壁上刷,动作麻利,石灰水顺着墙壁往下淌,留下一道道刺眼的白痕。
“文彬!”刘二贵喊了一声。
刘文彬闻声回头,脸上也蒙着灰,只露出一双熬得有些发红的眼睛。他赶紧摘下半边口罩,露出笑容:“二贵,你咋这么早就过来了?寻思昨天你去县里累够呛,还以为你得歇会儿呢。”
“歇啥,一堆事儿等着呢。”
刘二贵摆摆手,走到教室门口,探头往里看。
一股浓烈的生石灰味夹杂着霉尘气扑面而来,呛得他咳了两声。
墙壁已经被刷了大半,白得晃眼,地上湿漉漉的,淌着石灰水。
“进度不慢啊。”
“不快不行啊,鸡苗下周就到,这消毒杀菌是头一道关。”
刘文彬抹了把额头的汗,结果手上的石灰粉蹭到了脸上,更花了,“按你说的,里里外外,墙角旮旯,都得刷到,一遍不够,得两遍!这石灰水劲儿大,杀菌灭虫卵都管用。”
刘二贵点点头,目光扫视着教室内部结构:“刷墙是基础,保温才是眼下的硬骨头。这天儿,离暖和还早着呢。”
他指了指那几扇破旧的木框窗户,“这窗户缝儿大的能钻耗子,寒风呼呼往里灌,小鸡苗哪受得了?玻璃也不齐整,碎了好几块。”
“是,我也正愁这个。”
刘文彬眉头拧成了疙瘩,“我想着,先用厚塑料布,里外都钉上,封死!虽然透光差点,但挡风要紧。”
“嗯,塑料布得买厚的,透光性好的那种农用膜,贵点也值当。”
刘二贵补充道,“钉子也得买长的,钉结实了,别让风给鼓开了。还有门,也得加挂个厚棉帘子,人进出方便,也能挡风。”
他走进教室,用脚跺了跺水泥地面:“这地面也不行,太凉,直接养鸡不行。得铺东西。”
“铺啥?麦秸?”刘文彬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