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没有在伏特加身上停留太久,而是缓缓转向另一个方向。
沙地上,一道更长、更粗、更触目惊心的拖行血迹,延伸向不远处一片稀疏的防风林。镜头跟随着这道血迹。
然后,柯南看到了让他头皮发麻、永生难忘的一幕:
一个同样穿着黑色大衣、但此刻大衣已破烂不堪、浸透鲜血的金发男人,正用一条几乎完全废掉的手臂,拖着另一条扭曲变形的腿,一点一点,极其缓慢而艰难地,向着树林的方向爬行。
每一次挪动,都在沙地上留下新的血痕。
他低垂着头,金发被血污黏连在脸上,但那个侧脸的轮廓,那种即使濒死也依然散发着狠戾与不屈的气息……
琴……琴……琴酒!!!
柯南的心脏在这一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停止了跳动。
血液冲上头顶,又在瞬间褪去,留下冰冷的空白。
他的大脑一片轰鸣,无法思考,无法理解。
那个给自己喂下毒药,给他带来无尽噩梦、象征着绝对恐怖与死亡、几乎不可战胜的琴酒……竟然如此狼狈,如此凄惨,像条被打断了脊梁的野狗,在沙滩上苟延残喘?!
这画面带来的冲击力,远比听到任何传闻都要强烈一万倍!
这是赤裸裸的、血腥的、真实的视觉屠杀!
极致的恐惧,如同最粘稠的沥青,包裹住了他的灵魂,让他几乎窒息。
紧接着,画面中,拍摄者、镜头后的人动了。
他似乎向前走了几步,镜头放低,对准了琴酒那艰难爬行的背影。
然后,一只手出现在了画面中。
那只手,戴着一只黑色的、或许沾了沙粒和血迹的战术手套。
那只手里,握着一件东西。
那东西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一点冰冷微光,冒着丝丝寒气,形状细长,前端略粗……
那……那是……
柯南的呼吸彻底停滞了,眼睛瞪大到极限,眼球因为充血而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那只手,盯着那样东西。
镜头拉近,给了那样东西一个特写。
一条鱼。
一条普通的、硬邦邦的、看起来像是从冷冻柜里刚拿出来没多久的……冻鱼。
“!!!”
荒谬!荒诞!难以置信!却又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践踏一切尊严和恐怖的仪式感!
画面外,传来了一个声音。
那声音并不大,甚至有些低沉,透过呼呼的风声和海浪声传来,却清晰得可怕,每一个音节都像冰锥,狠狠凿进柯南的耳膜,凿进他濒临崩溃的意识里:
“拿伯莱塔!打爆我的头?!”
“未来视界事务所的侦探?!”
“你最瞧不起的那只……‘枫叶金币老鼠’?!”
“记住了!”
画面猛地一转,镜头似乎被固定或放在了某个地方,对准了前方。似乎是,摘掉了头上的摄影装备......
只见一个穿着迷彩制式作战服、身形挺拔的男人,正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走向地上那个再也无法移动的金发身影。
他背对着镜头,但那个背影,那走路的姿态,那周身散发出的、比夜色更浓的黑暗与压迫感……
高桥远介!!!
柯南的灵魂都在尖叫!
虽然只是背影,但他无比确信!那就是高桥远介!!!
画面中的远介走到了琴酒身边,停下了脚步。
他微微侧身,手中的冻鱼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寒光。
他低下头,看着脚下那摊几乎不成人形的“东西”,声音透过镜头传来,平静,却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肝胆俱裂:“我叫,高桥远介。”
然后,他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冻鱼。
镜头似乎颤抖了一下。
下一秒——
“你!们!黑!衣!组!织!的!人!”
“不!是!都!很!厉!害!吗!?”
画面没有直接显示击打的细节,但镜头对准了沙滩,对准了那不断飞溅起的、混合着沙粒的暗红色液体,对准了那具随着每一次重击而微微抽搐的残破躯体。
声音,画面,共同构成了一场极其原始、极其野蛮、也极其羞辱的处刑实况!
“呃——嗬——嗬——” 是琴酒最后残存的、不成调的气息。
最后一下重击,格外沉闷。
一切声音,戛然而止。
只有风声,海声,远处越来越近的警笛声。
画面中,那个持鱼而立的身影,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随手将那条沾满红白之物的冻鱼,丢在了琴酒那面目全非的脑袋旁边。
他转过身,捡起地上的镜头.......
镜头,恰好捕捉到了他转过来时,那张被远处燃烧火光隐约映亮的侧脸。
冰冷,平静,眼底深处却仿佛燃烧着某种来自地狱的、毁灭一切的火焰。
嘴角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完成某种必要工作的、近乎漠然的痕迹。
然后,画面黑了。
投影仪的光束熄灭。
房间里,重新陷入昏暗,只有那盏老旧的灯泡,散发着昏黄的光。
死寂。
绝对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死寂。
柯南僵硬地站在原地,仿佛一尊被瞬间石化的雕像。
他的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那片已经空白的、污渍斑斑的墙壁,仿佛那恐怖的画面仍然烙印在那里。
他的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幅度之大,几乎要让他散架。牙齿咯咯作响的声音在寂静中清晰可闻。
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没有一丝血色,额头上、鼻尖上,全是冰冷的、密集的汗珠。
极致的恐惧,如同最深的海水,将他彻底淹没、吞噬。
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感觉不到呼吸,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无序地乱撞,带来一阵阵尖锐的绞痛。
胃部翻江倒海,恶心的感觉涌上喉咙。
他……他看到了什么……
琴酒……伏特加……冻鱼……处刑……
高桥远介……
那个男人……那个他以为只是狡猾、狠辣、不择手段的阴谋家……竟然……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用最原始、最羞辱的方式,物理毁灭了组织的顶尖杀手?!这不是智谋的较量,这是赤裸裸的、碾压式的、来自深渊的暴力展示!
他不是在对抗组织,他是在……虐杀组织!用最践踏对方尊严的方式!
“嗬……嗬……” 柯南终于找回了呼吸,但那呼吸声破碎而急促,像破旧的风箱。
他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转动自己仿佛生了锈的脖子,将目光,投向房间中央,那个刚刚播放完这一切的男人。
高桥远介已经收好了投影仪,正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
然后,在柯南那因极度恐惧而涣散的视线里,他看到高桥远介的脸上..........
那是一个……柯南毕生从未见过,也无法用任何语言准确形容的……
极度惊悚、极度扭曲、仿佛剥离了所有人类情感、只剩下最原始黑暗与虚无的……毛骨悚然的表情。
他的嘴角以一种不自然的弧度向上咧开,眼睛却深邃幽暗得如同两个吞噬一切的黑洞,里面没有光,只有无尽的寒冷和……一种近乎愉悦的、欣赏猎物崩溃的残酷意味。
他就用这样的表情,静静地看着柯南,看着这个刚刚还在对他怒吼“臭卖鱼的”的小侦探。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却又清晰地将最后那句话,送入了柯南彻底崩溃的耳中:“是啊……”
“我只是个……臭卖鱼的。”
“呃啊——!!!!!”
惊悚的眼神,毛骨悚然的表情,轻柔的语气........将柯南最后那根紧绷的弦,彻底崩断。
无法承受的视觉冲击、心理恐惧、认知颠覆,如同海啸般瞬间冲垮了柯南所有的心防和意识.......
眼前猛地一黑,剧烈的耳鸣吞噬了一切声音,天旋地转的感觉袭来。
他连一声完整的惊叫都没能发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濒死般的抽气声,随即,小小的身体像是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毫无生气地,向前扑倒。
“咚。”
一声闷响。
江户川柯南,工藤新一,意识彻底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与冰冷的恐惧深渊之中。
昏暗破败的房间里,只剩下高桥远介静静地站着,低头看着脚边那具昏迷的、小小的身躯。
昏黄的灯光,将他长长的影子,投在污迹斑斑的墙壁上,扭曲而沉默。
窗外的港口噪音,依旧遥远而模糊,仿佛另一个世界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