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边关,萧煜军帐里灯火通明,看着那枚被临摹下的神秘徽记,他的眼神阴冷,这是“鬣狗”的标记!
这股活跃在边境、与朝中败类勾结、向关外倒卖军资的蛀虫!他们行事隐秘,印记多变,但这核心纹路,他绝不会认错!
电光石火间,诸多线索在他脑中瞬间串联:焕弟前信特意提醒玉牌被扣之事;这赵县丞竟与“鬣狗”标记有关;苏翰章信中提及赵县丞与本地豪绅刘员外乃姻亲,而刘家……萧煜指尖重重一点地图上清泉镇的位置,眸中寒光凛冽。一个小小的县令,竟敢扣押他的玉牌,背后若没有依仗,绝无可能。而这重依仗,极可能就来自这条通过姻亲勾连、隐藏在地方网络之下,直通边境的黑线!
玉牌虽非兵符,但若被其利用,假借他的名义与“鬣狗”交易,或是伪造文书,后果不堪设想!这已远超地方倾轧,直接关乎边境安危与军心稳定!
没有丝毫犹豫,萧煜立刻沉声召来帐外亲卫:“即刻挑选一队绝对可靠、熟知南边情状的老兵,要快!持我密令,昼夜兼程南下,潜入清泉镇所在州县。给我盯死那个赵县丞!查清他所有往来脉络,尤其是与这徽记、与刘家,乃至与北方有任何勾连的线索!一有异动,立刻密报!记住,隐于暗处,不得打草惊蛇!”
“是!将军!”亲卫领命,毫不迟疑地转身疾步而出。
安排完最紧急的一步,萧煜拿起信件,径直走向帅帐。父亲萧老元帅正在灯下审视沙盘。
“父亲。”萧煜行礼,将密信呈上,“南边清泉镇之事,恐比预想更复杂。扣下玉牌的赵县丞,可能与我一直在查的‘鬣狗’有关。”
老元帅接过信,快速浏览,面色渐沉:“‘鬣狗’……这群蛀虫,手伸得够长!竟与内地一个小县令勾连上了?还拿到了你的玉牌?”
“是。且其姻亲刘家,在当地盘根错节,正好可为掩护。”萧煜冷静分析,“孩儿已派一队亲兵秘密南下监控。此事牵涉朝中暗流与边境走私,已非简单地方纠纷。需请父亲示下,后续该如何布网,方能将其连根拔起,又不至于打草惊蛇。”
老元帅看着沙盘上代表南方的区域,目光深沉:“做得对。既是‘鬣狗’,便要放长线,钓大鱼。让你的人沉住气,先摸清其网络,查明物资流向与京城何人接应。玉牌之事,暂时按下,或许将来反可作为诱饵。至于那个苏家……倒是阴差阳错,递来了一把关键的钥匙。若那秀才此次秋闱得中,或可成为一枚暗子。”
“孩儿明白。”萧煜颔首。帐外北风呼啸,帐内杀伐暗藏。针对远方小镇的旋涡,一场冷静而周密的围猎,已悄然展开。
清泉镇,刘府。
夜色如墨,将白日的喧嚣与燥热彻底吞噬。府邸深处,一间隐蔽的书房内室,实为密室,四壁坚硬,仅一扇厚重铁门与外界相连,隔音极佳。
此刻,室内气氛压抑得几乎令人窒息。
刘员外——刘德安,不再是那个在人前总是带着几分好色与昏聩模样的土财主。他面色铁青,一双眼睛在烛光下锐利得骇人,里面翻涌着震惊、怒火与一种近乎绝望的恐惧。他死死盯着跪在眼前、面色惨白的儿子刘文昊。
“你……你和赵元宝那个蠢货……去年在鹰嘴崖……”刘德安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后怕而微微发颤,“你们竟敢瞒着我……对苏家老虔婆下手?!就因为她可能察觉了那批‘药材’的蹊跷?!”
刘文昊浑身一抖,几乎瘫软在地,声音带着哭腔:“爹……我们……我们也是没办法!那次她上山还愿,撞见了我们的人正在交接……虽未看清全貌,但回来后便时常旁敲侧击,问些古怪问题……赵元宝说,绝不能留后患……我们本想制造失足落崖,拿回她身上那块木牌就……谁想到她挣扎得厉害,竟失手把她推了下去……崖下乱石灌木太多,当时慌乱,根本没找到木牌……”
“废物!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刘德安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烛火狂跳,“杀人灭口都能留下首尾!那木牌是‘上面’赐下,用于核对每年‘药材’数目、开启特定库房的唯一信物!见牌如令!没有它,今年的货就算运到了地方,也入不了库,交不了差!你让我怎么跟‘那位大人’交代?告诉他,我养的好儿子和县丞的蠢崽,不仅弄丢了信物,还沾了一身洗不干净的血?!”
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刘文昊的鼻子骂:“这几年,我让你逐步接手漕运线上的‘药材’夹带、人员打点,是指望你成器!不是让你自作聪明,惹下这泼天大祸!你以为除掉一个老太婆就一了百了?现在好了!信物不知所踪!若被不相干的人捡去,或是苏家有人起了疑心……我们刘家,还有赵家,就全都得掉脑袋!”
刘文昊这才彻底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远超他的想象,那木牌不仅是信物,更是催命符。他涕泪横流:“爹……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后来我和元宝哥也怕极了,想着那东西或许还在她身上,才……才多次夜里去她坟上翻找……可真的没有啊爹!”
“掘坟?!你们还敢去掘坟?!”刘德安眼前一黑,差点背过气去,“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死得蹊跷吗?!苏家现在那个小子眼看要科举,那个丫头邪门得很!你们这是自己往刀口上撞!”
他深吸几口气,强压下掐死这个逆子的冲动,在密室里焦灼地踱步。
“今年的‘药材’……你安排得如何了?”刘德安的声音忽然变得极其冷静,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寒意。
“都……都按往年的路线和镖队安排好了,夹藏在普通山货里,随时可以启运。”刘文昊忙不迭地回答,这是他现在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路线不能变,货必须按时送到。”刘德安停下脚步,眼中闪烁着疯狂算计的光芒,“至于信物……只能兵行险着了。我会亲自修书向‘那位大人’请罪,陈明信物意外损毁,但渠道畅通,货物安全无误,并愿献上今年三成利润作为补偿,恳请宽限时日,补办信物……”
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唯一能暂时稳住局面的办法,但风险极大,等于将自家的性命交到了“上面”的一念之间。
“你!”他猛地转身,目光如刀地盯着刘文昊,“给我把你那些蠢货手下嘴巴管严!停止一切对苏家的试探和动作!特别是那个道士,立刻处理干净!在得到‘上面’新的指示前,你给我夹起尾巴做人!若是再出半点差错,不用等别人来动手,我第一个清理门户!”
刘文昊连滚带爬地保证:“是!是!爹!我一定办好!绝不再给您添乱!”
看着儿子狼狈退出的背影,刘德安疲惫地跌坐在太师椅上。密室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他抬手覆住眼睛,指尖冰凉。
良久,他放下手,眼中已是一片冰冷的决绝。他打开暗格,取出纸笔。
“必须保住这条线……必须……”他喃喃自语,开始书写那封可能决定家族生死存亡的请罪信。
密室之外,夜更深了。巨大的危机如同乌云,彻底笼罩了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