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蓉蓉指尖反扣住李莲花的手,抬眼时眼底盛着笑意,语气却带着几分不饶人的清亮:“乔姑娘念旧情,本是好事,可十年光阴足够让江水改道、山石移位,总揪着过去不放,倒显得有些沉湎了。”
她话锋微转,目光落在乔婉娩紧握酒杯的手上,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当年相夷对姑娘的心意,街头巷尾都能说上几段;
可后来肖紫衿待姑娘的珍视,不也是人人看在眼里?
——姑娘既已得了那般安稳归宿,又何苦再提当年剑舞?”
“毕竟眼下握着相夷(李莲花)的手,陪他尝柴米油盐的人是我,”
陆蓉蓉轻轻拍了拍李莲花的手背,笑意更淡了些,“总不能因为姑娘怀念过去,就要搅乱别人现在的日子,您说对么?”
李莲花被陆蓉蓉掌心传来的温度定住,原本紧绷的肩线悄悄松了半分,却又在听见“肖紫衿”三个字时,指尖微不可查地颤了颤。
他连忙顺着陆蓉蓉的话头打圆场,笑声里带着几分刻意的轻松:“蓉蓉说得是,过去的事就像过眼云烟,如今守着柴米油盐,才觉得踏实。”
说罢,他下意识给陆蓉蓉夹了一筷子她爱吃的青菜,目光扫过乔婉娩时,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疏离。
方多病在一旁听得心脏都快跳出来,手里的瓷勺“当啷”一声撞在碗沿上。
他猛地站起身,又想起场合不对,慌忙坐下,却还是忍不住开口:“那个……乔姑娘,陆姑娘说得在理啊!李莲花现在过得挺好,咱们还是往前看嘛!”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给乔婉娩使眼色,心里急得直跺脚——
乔姑娘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没看见李莲花都在刻意避开过去么?再这么说下去,指不定要闹僵!
乔婉娩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脸上却依旧维持着端庄的神色,只是声音冷了几分:
“方公子说笑了,我不过是感念旧情,怎就成了搅乱人心?”
空气瞬间又冷了下来,连窗外枝头的鸟儿都似被这低气压惊得飞远了些。
乔婉娩猛地起身时,椅脚在青砖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她垂着眼避开众人目光,只丢下一句“吃饱了,出去转转”,
便快步走出屋门,单薄的背影在廊灯下显得格外仓促。
席间霎时静得能听见烛火噼啪的轻响,笛飞声指尖摩挲着腰间佩刀,眉头拧成一道深痕。
他目光扫过方才陆蓉蓉,眼底满是疑云——
这角丽谯不仅容貌变了,连说话的语气、护着李莲花时的姿态,都和从前那个狠戾张扬的女子判若两人,她到底是谁?
待李莲花和方多病收拾碗筷的动静传来,笛飞声起身寻了个空隙,快步追上刚走到院角的陆蓉蓉。
他手臂一伸,便将人引到小院投下的阴影里,高大的身躯几乎将陆蓉蓉完全笼罩,周遭的空气都似染上压迫感。
陆蓉蓉下意识推了他一把,笛飞声却只是往后退了两步,喉间溢出低低的笑声,目光锐利如刀,直直锁着她:“陆蓉蓉姑娘,江湖上再精妙的武学,我看几遍也能摸清路数,可你……”
他顿了顿,语气里添了几分探究,“倒比武学还让我好奇,你究竟是谁?”
陆蓉蓉后背瞬间绷紧,指尖攥得泛白,强装镇定地转身要走,手腕却被笛飞声铁钳般的手扣住。
下一秒,男人高大的身影骤然逼近,温热的气息扫过她的脖颈,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宽大的手掌按在她肩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那力道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想走?”男人的声音贴着她耳侧落下,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粗粝质感,热气喷在敏感的耳廓,却让她浑身泛起寒意。
他身形再往前倾了倾,高大的身躯像一座铁塔,将陆蓉蓉完全罩在阴影里,连头顶的月光都被挡得一丝不剩。
陆蓉蓉挣扎着想抬步,后腰却被笛飞声的膝盖顶住,整个人被牢牢困在廊柱与他之间,连呼吸都变得局促。
“别装了。”笛飞声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淬了冰的刀刃,“你不是角丽谯。”
陆蓉蓉浑身一僵,喉间发紧,还想辩解,却被笛飞声更贴近的动作打断。
他鼻尖几乎蹭到她的衣领,语气里满是笃定:“她跟着我十多年,身上是蚀骨的野心和狠戾,眼里只有掌控一切的欲望。可你……”
他拇指猛地掐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与自己对视,语气里的压迫感几乎要将人碾碎:
“你护李莲花时,眼里会慌;被我拆穿时,手会抖。这种干净的怯懦,她从来没有。说,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