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江”的躯壳砸在焦土上时,闷响裹着邪雾,像块巨石沉进相柳的心里。战场静了瞬,连风都停了,只有幽冥守军的嘶吼还挂在关墙上,却透着股没了主心骨的慌。
相柳的剑还戳在地上,指尖攥着剑柄,指节泛白——刚才穿透躯壳的触感还在,凉得像冰,却比冰更扎人。他看着那具爬满邪纹的身体,眉骨的弧度明明是记忆里的模样,可空洞眼眶里的鬼火灭了,只剩死寂。清水崖上洪江推他时的力道、塞干粮时的温度、说“活下去”时的眼神,突然全涌上来,堵得他喉间发紧,连呼吸都带着疼。
“军师!”石坚踉跄着冲过来,甲片上的血往下滴,砸在相柳脚边,“洪帅他……他早走了!这不是他!”他想拍相柳的肩,手伸到半空又缩回去——相柳的背绷得像拉满的弓,连白发都透着股冷硬。
相柳缓缓弯下腰,指尖碰了碰躯壳上残破的帅袍,布料早被邪血浸硬了。他把残片扯下来,叠得整整齐齐,塞进怀里,贴着心口的位置——那里还暖着,能捂热这冰冷的布。再抬头时,他眼里的慌全没了,只剩冻住的寒:“对,这不是他。”声音不高,却让周围的辰荣兵都静了,“洪江在清水崖就死了,死在保家卫国的战场上。这东西,是邪魔的傀儡,是脏东西。”
他拔起剑,金赤光扫过周围的将士,血珠从剑尖往下滴:“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葬神关还在,邪魔还在!想给洪帅报仇,就拿起刀,跟我冲!踏平这关,用邪祟的血,给辰荣的英灵当酒!”
这话像道雷,炸醒了沉浸在悲痛里的人。石坚第一个举刀:“踏平葬神关!”辰荣兵跟着吼,声音裹着血劲,连妖族的墨羽雕都跟着嘶鸣,整个战场的气,瞬间从悲转烈。
相柳没再看那具躯壳,转身跃上关墙。风裹着他的白发,像道白影掠过黑黢黢的玄铁墙,目光直锁关楼顶端——那颗幽冥血晶还在跳,暗红的光裹着邪劲,却比刚才弱了点,像没了养分的毒瘤。
“敖擎!火油烧守军!木黎前辈!破关楼结界!冰锋将军!冻住冥河!”他的声音裹着妖力,传遍整个战场,“所有人,护我到关楼!血晶不破,我们都别想活!”
敖擎的龙吟先炸响,墨羽雕叼着火油桶往下砸,“轰”的一声,关墙上的守军成了火人,惨叫着往下跳;木黎的骨杖往地上敲,朱砂粉撒成阵,对着结界“滋滋”烧,裂缝很快爬满了结界表面;冰锋抬手,冰刃像雨似的往冥河落,河面瞬间冻住,连浪都没了动静。
相柳趁机往前冲,九命妖力全涌出来,黑袍鼓得像帆。他的剑没再留劲,每劈一下,金赤光就裹着净化力,把邪雾烧得散成烟。有幽冥教徒扑上来,他侧身躲开,剑背敲在对方心口,邪劲“噗”地散了,人直接摔下关墙。石坚带着辰荣兵跟在后面,用刀挡开侧翼的攻击,甲片被邪刃划开,血渗出来也不管,只盯着相柳的背影,像盯着唯一的光。
战场成了绞肉机。联军的人不断倒下,可缺口也在不断扩大——没人退,都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相柳的玄甲被划开好几道口子,血顺着胳膊往下淌,可他的脚步没停,离关楼越来越近,离那颗血晶,也越来越近。
就在相柳要踏上关楼台阶时,血晶突然亮了!
暗红的光刺得人睁不开眼,一股狠劲从晶里冒出来,像只无形的手,往周围抓——刚倒下的战士魂影被扯得变形,血气凝成黑红色的丝,往血晶里钻;关墙上的幽冥守军尖叫着,身体慢慢干瘪,邪力全被吸走,成了干尸。
“不好!它在献祭!”木黎的声音发颤,骨杖上的宝石暗了下去,“再让它吸,要么炸了葬神关,要么……召唤更狠的邪魔!”
相柳咬着牙往前冲,可血晶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像块被揉皱的布,刚靠近就被一股劲推回来,胳膊上又添了道深伤,血溅在地上,很快被邪雾裹住。他试了三次,都没冲过去,眼睁睁看着血晶越来越大,搏动声像擂鼓,震得他耳膜疼。
“相柳!接着!”
望舒的声音突然传来。相柳回头,看见她扶着青沅的手,站在不远处的高地上,脸色白得像纸,可手里捧着团绿光——翠莹莹的,裹着建木的生机,亮得像小太阳。她往前递了递,手在抖,却笑得坚定:“建木的力能稳空间,附在剑上!”
绿光飞过来时,相柳伸手接住,暖劲顺着指尖往心口钻,刚冷下去的血又热了。他把绿光拍在剑上,金赤光裹着翠绿,剑身上的纹路亮了,像活过来似的。他深吸一口气,把辰荣的战魂、九命的妖力、建木的生机全揉进剑里,声音裹着泪,却狠得很:“这一剑,为洪江!为辰荣!为所有没来得及回家的人!”
人剑合一的瞬间,金绿光像道裂帛,劈开扭曲的空间,直戳血晶!
剑尖碰着血晶的刹那,没炸,只“嗤”了声。
像滚烫的针挑破脓包,血晶里的邪能往外涌,却被金绿光裹着,慢慢散成烟;怨魂的哭嚎没了声,被生机融成了虚无。血晶的红光一点点暗下去,裂纹爬满表面,最后“咔”地碎了,成了无数小渣,落在地上就化了。
邪阵没了劲,关墙上的符文暗了,冥河的冰开始化,幽冥守军疯了似的往关内跑。联军爆发出欢呼声,有人扔了刀,坐在地上哭;有人抱着战友的尸体,笑出了泪。
相柳落在地上,单膝跪地,剑撑着身子,大口喘气——浑身的力都被抽干了,胳膊抖得厉害。他抬头看向望舒,她也在看他,笑着挥了挥手,眼里的光比刚才的绿光还暖。可就在这时,关楼顶端突然暗了!
血晶碎掉的地方,空间陷下去一块,成了个小小的旋涡,边缘泛着死灰色,吸得周围的碎石往里面跳,连光都逃不出去。一股古老的、冷得钻魂的劲,从旋涡里冒出来,像有双眼睛,在里面盯着他们。
相柳的脸色瞬间沉了。他扶着剑站起来,望着那个旋涡,心里清楚——葬神关破了,可真正的麻烦,才刚露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