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缝底部的球形空间,静得能听见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唯有望舒渡入光茧的青木灵气,蹭过相柳周身的金绿光罩,发出细若蚕食的“沙沙”响——这是这片虚无里唯一的活气,像根绷得极紧的线,牵着两人的性命。
相柳的气息总算不再往下坠,可那层光罩依旧黯淡,裂纹像蛛网似的爬满表面,虽没再继续蔓延,却也没半点愈合的迹象。望舒的脸色白得像纸,额角的冷汗顺着下颌往下淌,滴在光罩上,瞬间被吸得没影。她觉得自己像盏快烧干油的灯,灵力顺着掌心源源不断往外淌,每多撑一息,经脉就像被细针扎着疼。
不能就这么耗着。望舒咬了咬下唇,血腥味在舌尖散开,总算压下了几分眩晕。她一边维持着灵力输送,一边把神识放出去,小心翼翼地探向包裹着空间的黑色礁石。指尖刚触到礁石表面,一股空洞的寒意就顺着神识钻进来——不是石头的硬冷,是贪得无厌的吸噬感,像张没底的嘴,要把所有活气都吞进去。
神识试着往礁石里探,刚伸进去半寸,就被一股暴戾的力量打了回来。望舒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丝,可就在这短暂的触碰里,她捕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和相柳体内辰荣战魂同源,却更古老、更悲凉,还裹着层化不开的邪秽。
“是辰荣先辈的战魂……”望舒心头猛地一震。这礁石哪里是天然形成的?是那位先辈陨落时,战魂被归墟吞噬,又被虚无之气污染,硬生生凝成的囚笼!相柳的血脉和空间本源,被这同源却邪异的力量死死拽着,成了维持礁石“存在”的养料,也成了他逃不出去的枷锁。
就在她心念电转之际,光罩里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意识波动——是相柳!
那波动像他平时替她暖手时的力道,轻却稳,带着藏不住的急,断断续续钻进她脑海:“礁石……核心……有缝……通着更深的虚无……‘影子’在吸……必须断……”
一段模糊的画面跟着涌来:礁石最深处,藏着个搏动的黑“心脏”,表面裂着道细缝,丝丝缕缕的黑气正从缝里渗出来,而一股比归墟更冷的意志,正顺着裂缝往外爬,像寄生虫似的,吸着先辈战魂的力量,也吸着相柳的本源。
望舒瞬间懂了。这礁石是囚笼,更是虚无之影的跳板!相柳不仅在被消耗,还成了它闯回现实的桥!
“怎么断?”她用意念急声回应,指尖攥得发白。
“光罩……我的本源……你的生机……共鸣……冲裂缝……但你会……”相柳的意念里满是挣扎,那未尽的话,望舒懂了——两种本源强行共鸣,稍有不慎,她也会被卷入虚无,万劫不复。
望舒看着光罩里相柳苍白的脸,他眉头紧蹙,哪怕昏迷着,也像在承受无尽的痛苦。她想起辰辉谷的温泉边,他替她挡过的风雪;想起黑风峡,他把她推出去时的眼神;想起他说“等我”时,眼里的光。
没有犹豫。她的意念坚定得像铁:“开始吧。”
望舒收回按在光罩上的手,在胸前结成木灵秘印。她闭上眼,心神沉入丹田,沟通那枚与她性命相连的建木种子。翠绿色的光芒从她周身亮起,越来越盛,把她裹成一团柔光,磅礴的生机不再温和流淌,而是跟着某种频率震荡、凝聚,像在酝酿一场破釜沉舟的冲击。
她分出一缕最纯的神识,像根细丝线,轻轻探入光罩。起初,相柳的本源带着桀骜的排斥,哪怕在沉睡中,辰荣战魂也带着警惕。可这缕神识里,全是她的守护与决绝,像春风化雨,一点点抚平了那躁动的战意。
渐渐地,两股力量开始共鸣。望舒的绿光与相柳的金绿光罩,闪烁的节奏越来越近,仿佛有首无声的歌在空间里流淌——那是生命与守护,在对抗着要抹去一切的虚无。
灵力消耗得越来越快,建木种子传来撕裂般的疼,望舒的眼前阵阵发黑,可她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倒下。当共鸣达到顶点时,她猛地睁开眼,眸中碧光爆射!
“就是现在!”
她双手向前一推,凝聚了两人本源之力的璀璨光柱,没有射向光罩,反而狠狠砸在旁边的黑色礁石上!光柱像水滴融入海绵,瞬间被礁石吸收,顺着内部的能量脉络,直刺最深处的核心!
“轰隆——!”
整个礁石剧烈震动起来,像是太古凶兽被惊醒,空间扭曲得厉害,湮灭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疯狂挤压着他们所在的区域!望舒喷出一口鲜血,绿光瞬间黯淡大半,身体摇摇晃晃,几乎要栽倒。光罩也跟着剧烈波动,裂纹再次扩大,相柳的眉头蹙得更紧,像是承受着极致的痛苦。
可就在这时,礁石深处传来一声无声的咆哮。那黑色的“心脏”表面,裂缝骤然扩大,一股金红色的纯净战魂之力(被净化的辰荣本源)喷涌而出,与虚无之影的黑气激烈碰撞、湮灭!
虚无之影的汲取,断了!
震动持续了数十息才渐渐平息。礁石核心的冲突暂时落幕,那股令人心悸的虚无意志明显弱了许多,像是受了重创,缩了回去。周围的湮灭之力虽还强大,却不再像之前那样疯狂聚焦。
望舒瘫坐在地,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经脉像被撕裂般剧痛,建木种子的光芒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可她看着光罩,嘴角却勾起一抹虚弱的笑——光罩的色泽亮了些,裂纹里似乎透出了新的微光,相柳的呼吸虽然依旧微弱,却平稳了许多。
她艰难地挪到光罩边,伸手轻轻贴上去,能清晰地感觉到里面传来的生命波动,比之前强了太多。泪水混着血水滑落,不是悲伤,是绝境中看到希望的滚烫。
“我们做到了……”她轻声说,声音哑得像磨过砂纸。
可她心里清楚,危机还没结束。他们依旧困在归墟深处,礁石的裂缝只是暂时被阻断,虚无之影绝不会善罢甘休。她和相柳都已是强弩之末,怎么疗伤,怎么找到出路,还是未知数。
但此刻,她挨着光罩坐下,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和自己的心跳慢慢凑到一起,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里,像两簇互相取暖的小火苗。绝境之中,他们以彼此为灯油,点燃了一盏名为“守护”的心灯。这灯光虽弱,却足以照亮彼此,支撑着他们,在这能抹去一切存在的虚无里,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