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辉谷的晨曦穿破薄雾,却驱不散殿内的凝重。望舒的归来像一道惊雷劈进焦灼的战局,当她踩着晨露踏入议事大殿时,等候在此的木黎、敖擎、冰岩与各族首领,目光齐刷刷粘在她身上——藏着惊喜、担忧,还有几分试探的打量。
不过数日不见,这姑娘像换了个人。还是那身素净青衫,眉眼依旧清丽,可往日眉宇间的温和忧虑,全化作了沉淀后的坚毅。她步履沉稳,周身敛着圆融的生机,走得近了,连殿内浮动的焦躁气息都悄悄平复。可当她的目光扫过主位那张空置的座椅时,眼底一闪而过的痛楚,又让所有人心里一沉——那是相柳的位置。
“望舒姑娘!”木黎率先起身,声音里藏着难掩的激动,“你能回来,真是天不亡我联盟!”
“军师呢?”敖擎按捺不住,龙目灼灼地追问,紧握的拳头指节泛白。
望舒抬手止住众人的寒暄,声音清晰得像敲在青石上:“虚礼先免,情况紧急。军师为救我,坠入归墟漩涡,生死未卜。”
一句话让殿内刚冒头的暖意瞬间冻结。石坚猛地别过脸,虎目赤红;敖擎周身妖气翻涌,险些震裂案几;木黎长长叹了口气,满脸沉重。
“但他未必没生机。”望舒话锋一转,眸光陡然锐利,扫过每一张脸,“我此番归来,不仅伤势尽复,还摸清了虚无之影的底细,得了克制它的法子。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是拼尽全力活下去的时刻。”
议事即刻开锣。望舒略去建木之心的秘辛,只说得了木灵尊者遗泽,将虚无之影的本质、锚点网络的侵蚀手段,还有那迫在眉睫的“降临时机”一一托出。每说一句,殿内的呼吸就沉一分——这哪是天灾,分明是有智慧的掠食者,借着轩辕内乱、边境摩擦打掩护,悄悄织着一张吞灭万物的网。
“等它的锚点网络成型,降临此界,就不是一族一地的灾祸,是整个大荒的存亡劫。”望舒的声音掷地有声。
“那我们该怎么办?”有部族首领声音发颤,脸色惨白。
“坐以待毙,只有死路一条。”望舒斩钉截铁,走到沙盘前,指尖凝着一缕翠绿光华,点在裂魂峡谷的位置,“必须主动出击!首要目标就是这里——军师生死不明,锚点核心说不定藏着关键线索。这不是复仇,是求生!”
她开始部署,条理分明,句句戳在要害上:“木黎前辈,劳烦你统筹净空灵纹阵,赶制便携阵盘和净化符箓,分发给将士;敖龙王,抽调万妖谷擅长隐匿、速度快的强者,负责外围警戒牵制;石坚将军,辰荣精锐和影卫主攻破阵,配齐最强破邪装备;冰岩长老,雪魂族的极寒之力能克邪秽,烦请贵部法师团随行控场净化。”
她的安排兼顾了各族优势,没有半分拖泥带水,俨然已有大将之风。原本心存疑虑的首领们,看着她沉静坚定的眼神,渐渐生出信服。
“此战九死一生,但唯有置之死地,方能后生!”望舒环视众人,声音铿锵,“诸位,愿随我再闯裂魂峡谷,救军师、斩魔爪吗?”
“愿往!”敖擎拍案而起,龙声震得殿梁嗡嗡响。
“巫咸族万死不辞!”木黎肃然躬身。
“辰荣儿郎,随时候命!”石坚单膝跪地,声震四野。
“雪魂族义不容辞!”冰岩重重顿首。
殿内群情激昂,同仇敌忾之气直冲屋顶。
就在众人细化作战计划时,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讯风营斥候连滚带爬冲进来,脸色惨白如纸:“报!紧急军情!轩辕十万玄甲军主力,正朝辰辉谷疾驰而来!先锋已不足三百里,是摄政王皇甫圭的亲卫!”
晴天霹雳!
殿内瞬间炸开锅,恐慌像潮水般蔓延。内有虚无之影虎视眈眈,外有十万大军压境,联盟转眼陷入绝境!
“慌什么!”望舒的清冷声音响起,不高,却像定海神针般压下所有嘈杂。她面色未变,眸光却冷了几分,“果然来了。这影子是急着要把我们一网打尽。”
她快步走到沙盘前,指尖飞快划过:“皇甫圭趁虚而入,长途奔袭虽士气正盛,却难免疲惫。谷内有净空灵纹大阵,有万千将士同心,绝非轻易可破!传令:谷内进入最高战备,依险固守,拖延时间!木黎前辈,谷内防御全交你指挥!”
“敖龙王!”她看向敖擎,“你率万妖谷主力,不用正面迎敌,依托地形袭扰敌军粮道、斥候,延缓他们进军速度,以疲惫敌军为上,不必死战!”
“石坚将军,挑选五百辰风骑和百名影卫,随我即刻出发,秘密前往裂魂峡谷!”望舒的声音透着破釜沉舟的决绝,“行动要快、准、狠!必须在轩辕大军兵临城下前,解决峡谷的麻烦!若能救出军师、摧毁锚点,届时内外夹击,轩辕军不战自溃!”
这是一招险棋!分兵拒敌,孤军深入!可眼下,这也是唯一的破局之路。
众人被这大胆的计划震撼,却看着望舒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定,想起相柳的牺牲,一股血气涌上心头:“遵命!”
命令一出,辰辉谷瞬间化作一台高速运转的战争机器。士兵奔赴防线,阵法师检查节点,空气中弥漫着大战将至的紧张气息。
谷口,五百辰风骑和百名影卫早已集结完毕,人人神色肃穆,眼神决绝。望舒换上一身墨绿软甲,长发束起,英姿飒爽。木黎递来一枚玉简:“这是破空符,关键时刻能撕裂封锁,仅此一次。”
望舒郑重收起,深深看了一眼云雾缭绕的山谷——这是她和相柳共同守护的家。
“姑娘,保重。”木黎轻声道。
望舒翻身上马,玉手一挥,声音清越传遍全场:“诸位兄弟!今日深入虎穴,不为私仇,只为公义!为救军师,为破邪魔,为大荒苍生一线生机!前路凶险,九死一生,但辰荣之魂不灭,联盟之志永存!随我——出征!”
“出征!”六百将士齐声怒吼,声震四野!
蹄声如雷,烟尘滚滚。一支利箭般的队伍,向着西北裂魂峡谷义无反顾地冲去。身后是即将被战火笼罩的家园,前方是吞噬一切的深渊,而望舒的身影,在猎猎旌旗映照下,已然成为擎起危局的帅旗,领着一群敢死之士,向着最黑暗的深渊,闯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