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哐当”落定的瞬间,溶洞里的暖意像被抽走了大半。幽绿苔光晃在人脸上,映得个个脸色发沉——石坚独臂攥着短刃,指节捏得发白,刃口还沾着暗河的泥;抱孩子的妇人把娃往怀里又紧了紧,小孩的哭声压成了细碎的抽气;老周刚泡暖的脚从温泉里抽出来,冻得发颤,却还是往相柳身边挪了挪,想护着点。
相柳把望舒往身后带了带,后背的黑气顺着布衫渗出来,像道淡墨印在白绸上。他没拔刀,只指尖蹭过刀鞘上的旧疤——那是上次跟妖兽拼斗时崩的口,此刻磨得发烫。“解释。”两个字从他齿间挤出来,没带怒气,却冷得让人心头发紧,目光钉在阿沅身上,没半分松动。
望舒攥着他的手腕,指尖发凉。她刚从温泉边过来,神魂的疲惫还没散,却能觉出石门上的不对劲——那些暗红纹路裹着的邪气,跟黑袍人掌心的黑雾是一路的,可阿沅指尖的金光,又跟溶洞里的古纹透着股同源的暖。她轻声劝:“先听她说,这纹路……不像是一开始就有的。”
阿沅没躲相柳的目光,快步走到石门前,指尖戳在暗红纹路上。金芒刚碰到纹路,就“滋啦”冒起青烟,她疼得缩了缩手,却还是指着那几处与古纹格格不入的蛛网纹:“这是‘血煞锁灵纹’,幽冥尊者才会的邪术!原本这洞府的禁制是护人的,能安神疗伤,可这纹路把禁制扭成了死局——布下的时间,顶多三天!”
三天?正好是他们被幽冥追着逃进暗河的日子。
石坚倒吸口凉气,独臂撑着旁边的钟乳石,声音发颤:“他们……他们早算好我们会来这?!”
“是算准了军师。”阿沅回头,眼神扫过相柳,带着点复杂,“他们要的不是我们,是军师体内的妖力。困住我们,就是逼他失控。”
这话像块冰砸进人群,伤兵们都往一起凑了凑,眼里的慌更重了。溶洞入口的水道方向,隐约传来水响,谁都知道,幽冥的人快到了。
“怎么破?”相柳没再纠结阿沅的身份,现在活命最要紧。他扶着望舒往石门前走,她的指尖还在往他后心送灵力,软得像棉絮,却韧得很。
阿沅指尖凝着金芒,在石门上虚点出三个印子:“古纹我能引,但血煞纹得有人从外头冲。要精纯的力,不能断,还得扛住反噬——可你们……”她扫过众人的伤,话没说完,却谁都懂。
望舒刚想开口,就被相柳按住了肩。他知道她想替自己来,可她神魂受损,撑不住。“石坚,带两个人去水道口,用皮筏和石头挡着,能拖一刻是一刻。”相柳吩咐完,看向阿沅,“节点在哪?力道怎么控?”
“相柳!”望舒急了,拽着他的胳膊,“你伤成这样,再动妖力……”
“没别的选。”相柳打断她,眼神软了点,却没松劲,“你帮我稳住心脉,别让我失控就行。”他盘膝坐在石门前,双手结印,白发垂下来,遮住了额角的冷汗——他没敢说,这是要透支神魂本源,弄不好会记更不清过去。
阿沅看着他的背影,指尖抖了抖,没说话,只是更快地结印。金芒贴在古纹上,像颗小太阳,慢慢把幽绿苔光压下去了点。望舒坐在相柳身后,双掌抵着他的后心,木灵之气顺着掌心渗进去,像层软壳,裹住他体内乱撞的妖力和毒气。
溶洞里静下来,只剩阿沅的诵念声,还有相柳呼吸时压抑的闷哼。石坚带着人往水道口跑,木柴和石头撞在起,“砰砰”响,像在给里面的人打鼓。
刚过半炷香,血煞纹突然红光大盛!黑气顺着石门缝钻进来,直往相柳身上缠。他猛地睁眼,瞳孔成了竖瞳,一口血没忍住喷在石门上——血珠刚沾到纹路,就被吸了进去,红光更亮了。
“别断!”阿沅急喊,金芒晃了晃,差点散了,“再撑会儿,古纹快醒了!”
望舒的脸白得像纸,木灵之气快耗光了,可她不敢停。她把额头抵在相柳的后背上,连本命灵气都逼了出来——那是她最后的力气,用一点少一点。“相柳,看我……我们能出去的。”她声音发颤,却没断,怕他听不见,怕他真的失控。
就在这时,水道口传来“轰隆”一声!是石头被撞碎的声音,跟着就是黑袍人的嘶吼:“把他们堵在里面!一个别放跑!”
石坚的喊杀声混着兵刃交击声传进来,还带着点哭腔:“军师!撑住!我们还能挡!”
阿沅的金芒突然亮了!古纹上的白芒漫过血煞纹,“咔嚓”一声,纹路裂了道缝!相柳趁机提气,神魂之力像锤,砸在阿沅指的节点上——“砰!”石门晃了晃,缝又大了点。
可血煞纹的反噬更狠了。黑气钻进相柳的经脉,他疼得浑身发抖,妖力快压不住了,眼前晃过片模糊的紫——是阿沅的衣裳?还是记不清的过去?
“望舒……”他低声喊,像在找救命的稻草。
“我在!”望舒紧紧攥着他的手,“再撑一下,门要开了!”
“吱呀——”
石门终于往两边挪了!天光从缝里挤进来,暖得像春天的太阳,照在相柳和望舒身上,把黑气和寒气都压下去了点。阿沅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金芒散了,脸色比望舒还白。
“快!”相柳撑着身子站起来,扶着望舒往门口走。伤兵们也慌了,互相扶着往亮处跑,小孩被妇人抱在怀里,终于敢哭出声,却带着点活下来的喜。
水道口的喊杀声越来越近,石坚浑身是血地跑进来,独臂还攥着断刃:“军师!快!他们……他们放蚀魂兽了!”
相柳回头,看了眼还坐在地上的阿沅,伸手把她拉起来:“走!”
阿沅愣了愣,抓着他的手,跟着往门口跑。石门还在慢慢开,可蚀魂兽的“嘶嘶”声已经到了身后。望舒拽着相柳的衣角,相柳拉着阿沅,石坚护着伤兵,一群人踩着天光往门外跑——没人知道外面是什么,可只要往前跑,就有活的希望。
石门在身后“哐当”又要落,相柳最后回头看了眼,只见黑袍人的手刚伸到门口,就被石门夹了下,惨叫声混着黑气散在洞里。
外面的风裹着草木香,吹在人脸上,暖得让人想哭。相柳松开阿沅的手,扶着望舒,看着眼前的山林——路还长,幽冥的人还会追,可他们活下来了,还在一起。
阿沅站在旁边,看着他们相握的手,嘴角动了动,没说话,只是往山林深处指了指:“往那边走,有个村落,能歇脚。”
相柳点了点头,没问她为什么知道。有些事,等歇够了,再问也不迟。
一群人往山林里走,影子被天光拉得很长,慢慢融进了绿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