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软倒的瞬间，相柳的后背正挨了尊者一掌。邪力撞得他喉头发甜，可他连血都顾不上吐，借着掌风的力道猛地旋身，像头护崽的兽，精准地接住了往下坠的人。指尖刚触到她的手腕，心就沉了——那点脉搏细得像蛛丝，皮肤凉得像山涧的冰，比他后心蚀灵散的灼痛，更让他慌。
“望舒！”他低吼出声，声音里裹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颤。
幽冥那三个尊者哪会放过这机会，狞笑着围上来。骨杖敲在地上，“笃笃”响，邪光裹着黑气，像张网，要把他们俩一起兜进去。石坚想冲过来救，却被两个教徒缠住，刀砍在黑袍上，溅起的血都带着腥气。
就在黑气要触到望舒衣角时——
“嗡——！”
地底下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沉睡的巨兽醒了。整座废村开始晃，断墙的砖“哗啦啦”往下掉，地面裂开细缝，连踩在脚下的荒草都跟着颤。最吓人的是那股力——不是妖力，也不是邪气，是沉得能压碎骨头的厚重，裹着金光，从地底往上冒。
尊者们的邪光瞬间被压得缩了回去。他们看着脚下的裂缝，脸都白了：“是……上古镇魔禁制？这破地方怎么会有这东西！”
金光顺着裂缝爬出来，在半空织成个巨大的符文。光扫过幽冥教徒时，“滋啦”响，像烧着了的布，修为浅的当场就化了灰；连那三个尊者都被逼得连连后退，护心的邪盾晃得跟要碎了似的。
相柳趁机把望舒往怀里紧了紧，掌心贴在她后心，渡过去的妖力放得极柔——怕冲散她最后那点生机。符文的光落在他们身上，像层暖壳，把所有邪气都挡在了外面。
符文转得越来越快，中心对准的那间塌屋地基，突然“轰隆”一声陷下去，露出个黑黢黢的入口，石阶往下延伸，裹着股清灵的气，跟外面的血腥气截然相反。
阿沅的声音突然在相柳脑子里响起来，有点累，却很清：“带望舒和能动的人进地宫，禁制撑不了多久。”
相柳心里咯噔一下——之前阿沅的引路、突然失踪，还有现在的传音，全串起来了。她要带他们来的，从来不是废村，是这地宫。
“石坚！带弟兄们进地道！”相柳喊了一声，抱着望舒往入口冲。士兵们如梦初醒，互相扶着，连重伤的都咬着牙爬起来。相柳断在最后，回头看了眼被金光挡在外面、跳脚骂的尊者，眼神冷得像冰，转身踏进了黑暗。
刚走下几级石阶，身后就传来“咔嗒”声——入口的石板在慢慢合上，把幽冥的怒吼和黑气，全关在了外面。
石阶又陡又长，走了快一盏茶的功夫，才到平地。抬头一看，望舒倒吸了口气——这是个地宫前厅，廊柱上雕着盘龙，虽然落了灰，却还透着股庄严；墙壁上嵌着夜明珠，光柔得像月光，照亮了满墙的壁画。最舒服的是这里的气，清灵得很，吸一口，连心口的疼都轻了点。
相柳把望舒放在石柱下的石台上，指尖摸了摸她的脸，还是凉的，但呼吸比之前稳了点。他松了口气，才扯下肩头渗血的绷带——伤口裂得厉害，黑血还在渗，却没顾上疼，只随便撕了块干净的布缠上。
石坚他们瘫坐在地上，有人抱着胳膊哼，有人盯着壁画发愣。“军师，阿沅姑娘到底……”石坚刚开口，就看见暗门“吱呀”开了，阿沅走了出来。
她脸色白得像纸，衣角沾着泥，指尖泛着青，显然是撑禁制耗得太狠。她没看别人，径直走到望舒身边，摸出个白玉瓶，倒出颗丹药——药香飘出来，连旁边的伤兵都觉得精神了点。“这是九转还魂丹，能吊住她的命，”阿沅把丹药喂进望舒嘴里，声音轻了点，“但本源伤得重，得慢慢养。”
相柳看着她，没绕弯子：“这地方是哪？你引我们来，到底要干什么？”
阿沅站起身，迎上他的目光，倒也坦然：“这里叫辰辉地宫，是上古一个散仙建的——他跟辰荣先祖是旧识，特意留了这退路，只有辰荣血脉或者信物，才能开核心禁制。”她顿了顿，眼神扫过壁画上模糊的辰荣图腾，“我一开始，只是受故人所托，给辰荣留条活路。但现在……”她看向石台上的望舒，眼里多了点复杂，“或许也是在还一段因果。”
“故人是洪江？”相柳追问。
阿沅摇了摇头，眼里掠过丝哀伤，快得像风：“不是。是个早就没在世上的人……他这辈子，就想止了这乱世，可惜没做到。”她没再往下说，转而看向相柳：“你恢复了记忆，该知道辰荣灭得蹊跷。这地宫里，不光有灵药和典籍，还有你要的真相。”
相柳的指尖攥了攥——辰荣的灭，他总觉得不对劲，洪江最后那句没说完的话，像根刺扎在心里。现在阿沅说有真相，他怎么可能不动心。
石坚他们也坐直了身子，眼里亮了点——他们跟着相柳，不光是为了活，也是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相柳沉默了会儿，目光落在望舒脸上——她的睫毛颤了颤，虽然没醒，却比之前安稳了。再看身边的残兵，个个带伤，却没了之前的慌，眼里有了盼头。
百年的迷惘，洪江的托付，望舒用命护他的样子，还有这些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弟兄……所有的事凑在一起，让他心里的主意定了。
他抬头看向阿沅，声音没了之前的冷，多了点沉劲：“带路。”
就两个字，却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阿沅点了点头，转身往地宫深处走——她的衣摆扫过石阶的灰，背影在珠光里，像带着千年的秘密。
相柳蹲下身，轻轻摸了摸望舒的头发，声音软得像风：“等我，带你看真相，也带你回家。”说完，他站起身，跟在阿沅后面。石坚他们互相扶着，也跟了上去。
夜明珠的光顺着他们的脚步往后退，地宫深处的黑暗里，好像藏着无数的故事，等着他们去揭开。新的路，从这地宫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