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的灵气裹着暖,连时间都变得软乎乎的——没人算得清过了多久,只知道传承殿的夜明珠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光都浸透了石缝里的灰。相柳盘膝坐在光阵中央,黑袍铺在青石板上,沾着点灵气凝成的小水珠,像撒了把碎钻。
《辰辉古卷》悬在他眼前,封面的螭龙图慢慢浮起来,金纹像活过来的小蛇,顺着他的指尖往脉里钻——不是硬灌,是缠,裹着辰荣先祖的气息,一点点舔舐他经脉里蚀灵散的残毒。他眉峰一开始皱得紧,后来慢慢松了,连呼吸都变得沉缓,周身的黑气像被光融了的雪,顺着衣角往下淌,碰到光阵就化了烟。
望舒靠在石台边,手里攥着片从石壁上落的枯苔,捏碎了又捏,目光没离开过相柳。看他银发垂在肩前,被光染成淡金;看他指节偶尔动一下,像是在跟古卷里的先祖对话;看他后心的伤处,黑气散了后,慢慢显露出道浅银的疤,像条睡着的龙。她指尖凝着点绿光,想递过去,又怕扰了他,只能悄悄收回来——心里盼着他快点好,又怕他好了就又要面对刀光剑影。
青沅手里捏着枚铜符,顺着阵眼走,每走三步就停下来敲敲石壁。符纸边缘磨得毛糙,是之前撑禁制时蹭的,她却没顾上理,只盯着石缝里的灵光,生怕漏了哪个节点。石坚他们围在角落,没人说话,只默默擦着断刀——刀刃卷了刃,就用石头磨,“沙沙”声在静里飘着,像在攒着力气。
直到某天夜里,古卷的金纹突然暗了下去,“哗啦”一声合了拢,轻轻落在相柳掌心。他长长吐了口气,那口气裹着点金光,像道细剑,戳在石墙上,留下个浅坑。
他睁开眼的瞬间,殿里的光好像被吸了下——瞳孔里不是往日的墨黑,藏着点金芒,像把碎星揉在了里面。抬手摸向后心,银疤在光下泛着淡光,之前钻心的疼全没了,体内的妖力稳得很,不像以前那样乱撞,反而像条顺了劲的河,想往哪流就往哪流。
“军师!”石坚第一个冲过去,声音都哑了,伸手想拍他的肩,又怕碰着他的伤,手悬在半空。
相柳站起身,活动了下筋骨,骨节“咔嗒”响,像龙吟。他没看别人,径直走到望舒面前,蹲下来,指尖先碰了碰她的手背——怕凉着她,确认温度才敢搭脉。指腹蹭过她腕上的细筋,眉头又皱了:“本源还虚,得再养。”
望舒点头,却攥住他的手:“你的伤全好了?”
“嗯。”他应着,目光落在她没血色的脸上,语气软了点,“地宫灵气足,你在这最安全。”
青沅走过来,手里的铜符还在闪:“幽冥丢了影刃和尊者,肯定会搜南荒。地宫能躲一时,躲不了一世。”她顿了顿,看向相柳,“古卷里的路,你想好了?”
相柳摸出怀里的古卷,翻到夹着兽皮的那页——兽皮泛黄,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图腾,是巫咸族的印。“躲着没用。”他声音沉得像撞在石墙上,“洪江的仇,辰荣的债,还有邪魔的威胁,总得有人去算。”
石坚凑过来看:“巫咸族?听说在南荒尽头,路难走得很!”
“难走也得去。”相柳的指尖戳了戳兽皮上的图腾,“他们守着大荒的壁垒,还欠着木灵尊者的情——说不定能找到治望舒的法子,还能借点力。”
望舒突然攥住他的袖口,指节都白了:“我跟你去!我的灵力能护你,还能帮你探路……”话没说完,就被他按住肩。
他的手很稳,没用力,却让她动不了。“你的战场在这。”他看着她的眼,里面满是急,却没松口,“好好养伤,等我回来。”
青沅帮他说话:“地宫得有人守,我一个人撑不住阵法。你在,我也能放心跟你说尊者的旧事。”
望舒还想争,却看见相柳从怀里摸出枚白玉符——玉符上的螭龙纹是用他的血沁的,还带着点体温。“捏碎它,我就算在南荒尽头,也能找回来。”他把玉符塞进她手里,攥紧她的指节,“听话。”
石坚挑了两个最悍的弟兄,一个叫阿武,一个叫老林,都是跟着他打了好几年的。三人擦了刀,裹了干粮,站在地宫出口,等着相柳。
青沅开始布封阵,铜符往阵眼一按,石壁“轰隆”响,灵气像潮水似的往石缝里钻。“我会把地宫沉进地脉,外面查不到气息。”她对相柳说,“你们走蓝线,避开幽冥的哨卡。”
相柳点头,最后看了眼望舒——她站在光阵旁,手里攥着玉符,眼圈红了,却没哭。他想说点什么,最后只说了句“等我”,转身就走。
石坚三人跟在后面,脚步声很快消失在甬道里。
望舒靠在石台上,手里的玉符还带着相柳的体温。地宫的光慢慢暗下去,最后只剩夜明珠的微光,裹着她。她小声说:“我等你。”
而地宫之外,南荒的风刮得紧,吹得相柳的白发乱飞。他撩开黑袍,弯刀在风里亮了下——寒光扫过群山,像在跟这南荒说:等着,该清账了。石坚三人跟在他身后,脚步稳得很,刀鞘在腰间晃,像揣着满心的盼头。
前路是刀山火海,可相柳没慌。他知道,望舒在等他,辰荣的弟兄在等他,还有无数没说出口的承诺,都在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