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螭巢穴深处的祭坛突然“嗡”地颤了,冰符像活过来的银蛇,顺着坛壁绕圈,把幽蓝的光渗进冰缝里——整座祭坛亮得晃眼,连冰螭撞冰壁的“轰隆”声都被压得远了,只剩一种沉得像古钟的寒意,裹着审视的劲,往相柳和望舒身上落。
相柳手掌按在望舒后腰,指腹蹭过她裹着兽皮袄的肩,暗金光罩往她那边偏了偏。他能觉出这股寒意没恶意,却带着股“挑人”的硬气——像巫咸族的骨杖,只认能扛事的人。望舒往他身后缩了缩,指尖凝着点绿光,碰了碰坛边的冰:“这阵在找……找我们身上的气。”
话音刚落,相柳就往前踏了步。辰荣血脉在脉里跳,他攥着古卷残页的手紧了紧,把一丝混着净化力的妖力,按进坛心的凹槽里。“咔嗒”一声,祭坛的光突然收了,坛心浮起两枚冰令牌,雪花纹在光里转,像冻住的星星。
“是雪魂令!”望舒刚要伸手,两道冰蓝光柱突然从坛边冒出来,“唰”地将相柳和她分开!相柳指尖刚碰到她的袖口,光柱就像堵冰墙弹开,他看着她眼里的慌,喉结滚了滚,只能喊出两个字:“等着我!”
望舒还没应声,天旋地转的失重感就裹了上来,眼前只剩刺目的蓝,最后听见的,是相柳带着急的声音:“护好自己!”
相柳落地时,膝盖在冰面上磕了下,疼得他皱了眉。抬眼一看,竟是座冰晶殿——穹顶的冰棱折射着光,把殿里照得像藏了片星空,正前方立着尊十丈高的冰雕,穿的盔甲裂着缝,手里的冰枪还沾着没化的霜,看着比辰荣的老兵还硬气。
“辰荣遗族,过得了战魂试炼,才算数。”冷得像冰碴子的声音突然撞进脑子里,不是耳朵听见的,是直接扎进识海。冰雕空洞的眼眶里,“噗”地燃起两簇幽蓝火,指节“咔嗒”响着蜷起来,冰枪在地上拖出道深沟,威压瞬间压得相柳黑袍贴在腿上,连呼吸都带着疼。
这哪是冰雕,是活过来的战魂!
相柳没退,九命妖力在脉里转得快,暗金光罩裹着他的手,竟有点发暖——冰雕的枪法,像极了当年辰荣军里的“破阵枪”!他想起洪江教他握枪的样子,喉结滚了滚,突然笑了:“辰荣的人,从不怕死!”
话音落,他就冲了上去。冰枪扫过来时,他足尖在冰棱上一点,像阵风似的绕到冰雕身后,掌心的净世莲华“砰”地砸在冰雕后心——金光炸开,冰屑飞得满殿都是,可冰雕连晃都没晃,反手一枪就往他心口戳!
相柳赶紧侧身,冰枪擦着他的黑袍扎进冰地,“咔嚓”裂出片蛛网纹。他盯着冰雕脚下那柄锈剑,突然懂了:这试炼,不是要他赢,是要他接得住辰荣的过去。
望舒醒过来时,先闻见股寒香——不是冰原的冷,是像冰花落在泉水里的甜。睁眼一看,满地都是半透明的冰花,天是乳白的,连风都软乎乎的,远处藏着座用冰晶藤蔓搭的村子,看着像裹了层糖霜。
“木灵的丫头,得先过心镜。”声音像从冰花里飘出来,软却清,“你怕什么,想要什么,镜里都有。”
望舒往前挪了两步,一面冰镜突然从花海里冒出来。镜里先晃过北冥的岛,再晃过地宫的泉,最后停在相柳后背中箭的画面——黑血渗过黑袍,他还在往她这边冲,嘴里喊着“别过来”。心口猛地一揪,她才懂,自己最怕的从不是没力气,是留他一个人在血里拼。
她蹲下来,指尖碰了碰镜里相柳的脸,冰镜突然变了——这次是她和相柳站在一片绿里,他手里的刀沾着邪祟的黑血,她的绿光裹着他的手,身后是笑着的巫咸族人,还有雪魂族的冰屋。
“原来我想要的……是跟他一起守着。”望舒笑了,眼泪落在冰花上,没冻住,反而融成了小水珠。冰镜“嗡”地散成光点,落在她发间,像沾了星子。
远处的村子里,走出来几个穿素白袍的人,为首的老妪手里握着根冰杖,笑着冲她招手:“丫头,凝冰谷的火塘,早给你们温着了。”
冰晶殿里,相柳终于握住了那柄锈剑。剑刚入手,锈就“簌簌”掉了,露出银亮的剑刃,辰荣的战纹在上面亮起来——是当年守边疆的老将军的剑!他挥剑时,剑风裹着金光,直劈冰雕的幽蓝火眼:“这一战,替辰荣的弟兄接了!”
“咔!”剑刃刺进冰雕眼眶的瞬间,幽蓝火灭了,冰雕“轰隆”塌成冰渣,只留一句声音在殿里飘:“辰荣的魂,没散。”
相柳拄着剑喘口气,指腹蹭过剑身上的战纹,突然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是雪魂族的人,手里捧着件新的兽皮袄:“相柳大人,跟我们来吧,望舒姑娘在谷里等你。”
他跟着走出去时,正看见望舒站在火塘边,手里捧着碗热汤,看见他就笑了:“你可算来了,汤快凉了。”
火塘的光裹着两人,望舒的绿光和相柳的金光缠在一起,落在雪魂族长老的冰杖上。老妪看着他们,点了点头:“建木残根,我们给。但大荒的劫,得我们一起扛。”
相柳接过望舒递来的汤,暖得从喉咙热到心口,抬头看向她:“好,一起扛。”
雪魂族的冰屋亮着灯,火塘的柴“噼啪”响,新的盟约,就在这暖里,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