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血晶碎成渣的瞬间，欢呼声刚漫过葬神关的玄铁墙，就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寒意掐断——不是雪魂族冰刃的冷，是从骨头缝里往外钻的、能冻住魂的寒。相柳单膝跪在焦土上，玄甲上的血痂刚凝住，又被掌心渗出的冷汗浸软，握剑的手止不住地抖，却死死盯着关楼顶端那处空荡荡的地方。
那里没了血晶，却裂开个拳头大的黑窟窿，像只刚睁开的眼。
黑窟窿慢慢转起来，成了道幽暗旋涡，碎石子、枯骨屑全被吸过去，连空气都跟着拧成了绳，发出“呜呜”的响，像有谁在里面哭。相柳的灵识刚探过去，就被一股狠劲弹回来，脑子里“嗡”的一声——那旋涡另一头不是虚空，是片吞光的黑，连建木种子都在他心口颤，透着股“怕”。
“退！都往后退！结阵！”
相柳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哑得像磨过砂纸。刚喊完，他就猛地咳出口血，溅在剑身上，金赤光颤了颤，差点灭了。联军将士还没从破关的狂喜里缓过来，被这声吼惊得一怔，直到敖擎的龙吟炸响——老龙王的鳞甲竖了起来，龙目盯着漩涡，喉间滚着戒备的低吼，众人才慌了，往回撤的脚步踩得焦土“沙沙”响。
石坚冲过来想扶他，手刚碰到相柳的胳膊，就被甩开：“护着望舒去阵后！别管我！”相柳的眼没离开漩涡，冰蓝色的瞳孔里映着那片黑，“那是归墟的口子……有东西要出来了。”
话音刚落，旋涡突然胀大，暗黑色的气顺着旋涡边缘往下淌，落在地上，连焦土都冻出了裂纹。阵里修为浅的战士突然抱头惨叫，七窍里渗着黑血，指甲抠进地里，指缝间全是血泥——那股气裹着股意志，不是凶，是冷，是看蝼蚁似的漠然，压得人连呼吸都不敢深。
“是邪魔本体的念想……祂看见我们了！”木黎的骨杖在地上敲得“笃笃”响，杖头的宝石暗得像蒙了灰，“再被这意志压着，我们的魂都要散了！”
相柳撑着剑站起来，腿肚子发颤，却一步步往旋涡挪。他知道不能等——这口子刚开，还不稳，要是让邪魔真探进来，刚赢的仗就白打了，联军这些弟兄，还有望舒，都得成归墟的养料。
他试着把残存的妖力往掌心聚，金赤光刚冒头，就被漩涡吸过去，像烛火遇着风，“噗”地灭了。心口的建木种子也蔫了，之前帮他破血晶耗了太多劲，现在只剩点微弱的绿光，连护着他的魂都费劲。
“相柳！回来！”
望舒的声音从阵后飘过来，带着哭腔。她扶着青沅的手，站在雪魂族的冰盾后面，脸白得像纸，却拼命往前探着身子，指尖凝着点浅绿的光——那是她刚从本源里挤出来的力，想往相柳那边送，却被漩涡的吸力扯得歪歪扭扭。
相柳回头看了她一眼，喉间发紧。望舒的头发乱了，脸上还沾着之前的血渍，可眼里的光却亮，像在说“我跟你一起”。他咬了咬牙，又往前挪了两步，离旋涡更近了，那股冷意顺着领口往怀里钻，冻得他心口发疼。
就在这时，漩涡里飘出缕黑丝，像活物似的，在漩涡边缘绕了圈，然后缓缓往下垂——不是要攻，是在探。黑丝扫过地面，焦土瞬间成了粉，连空气都被搅得发僵。那股漠然的意志又重了几分，直接钻进人的脑子里：“毁我血晶……有趣的小虫子。”
声音不是听来的，是直接响在魂里，冷得像冰锥。相柳的牙咬得咯咯响，握着剑的手更紧了——他能感觉到，这黑丝在摸漩涡的边，在算这口子够不够大，够不够让祂钻进来。
“不能让它摸透！”相柳心里急，却没辙，身上的力像被抽干了，连抬手的劲都快没了。阵里的战士们也撑不住了，有的瘫在地上，有的靠在同伴身上，连敖擎都开始喘粗气，龙鳞上凝着层白霜。
望舒看着相柳的背影，突然推开青沅，往阵前跑。青沅想拉她，却没拉住——望舒的脚步踉跄，却跑得稳，怀里的建木种子突然亮了，浅绿的光裹着她的身子，像件小披风。
“相柳！用我的力！”她跑到相柳身边，不等他反应，就把掌心贴在他的后心，“建木能克归墟的虚无……我们一起封了这口子！”
相柳猛地回头，看见她眼底的坚定，还有额角渗出的汗，心像被攥住似的疼：“你本源还没好！这么做会伤着你的！”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望舒的手更用力了，浅绿的光顺着相柳的经脉往他掌心爬，“你是空间力，我是生机力，我们合在一起，就能补住这口子！相信我！”
相柳看着她的眼，那里面没有怕，只有“一起扛”的劲。他想起葬魂谷里两人一起捏出的金绿莲华，想起之前每次生死关头，望舒都没放开过他的手。他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反手握住望舒的手——她的手凉，却在用力回握，两人的力顺着交握的指尖缠在一起，金赤光裹着浅绿光，像拧成的绳，慢慢往漩涡推。
旋涡里的黑丝察觉到了，突然往他们这边扑，速度快得像箭。相柳和望舒同时发力，金绿交织的光膜往前一顶，刚好挡住黑丝——黑丝碰着光膜，“滋滋”响，像雪遇着太阳，慢慢化了。
“还没完！”相柳咬着牙，把最后点妖力全灌进去，光膜上慢慢显出建木的纹路，还有星星点点的空间符印，“把力聚在光膜中心！往漩涡里推！”
望舒点头，闭着眼把本源里的力往光膜送，额头上的汗滴在相柳的手背上，烫得他心颤。光膜越来越亮，推着旋涡往回缩，暗黑色的气开始散，旋涡的转速也慢了，之前被吸进去的碎石子掉下来，砸在地上“啪啪”响。
阵里的人都看呆了，敖擎率先反应过来，吼道：“都别愣着！用你们的力帮他们稳住！”众将士如梦初醒，把各自的力往光膜那边送，冰刃的寒、妖力的烈、巫力的稳，缠在金绿光膜外面，像加了层护罩。
旋涡越来越小，黑丝彻底化了，那股漠然的意志也淡了，最后在一声无声的尖啸里，旋涡“咔嚓”碎了，成了片虚无，很快连痕迹都没了。
光膜也散了，相柳和望舒再也撑不住，往地上倒。相柳下意识把望舒护在怀里，两人摔在焦土上，都没了力气，只能大口喘气，嘴角渗着血，却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笑了。
望舒的手还攥着相柳的，指尖带着点暖意；相柳的胳膊护着她的背，怕她碰着地上的碎石。阵里的欢呼声再次响起来，这次比之前更响，敖擎的龙吟、木黎的笑声、战士们的喊声响在一块儿，震得关楼的碎石往下掉。
天快亮了，第一缕光从东边的山坳里钻出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把血渍照得像红玛瑙。相柳低头看着望舒的脸，她的眼闭着，呼吸却稳了，他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声音哑得厉害：“没事了……我们守住了。”
望舒没睁眼，只是往他怀里缩了缩，手攥得更紧了。
葬神关破了，归墟的口子封了，可相柳知道，这不是结束——邪魔本体记着这儿了，迟早还会来。但他不怕了，只要望舒还在，只要身边这些弟兄还在，再大的风浪，他们都能一起扛过去。
风裹着晨光吹过关楼，带着股新生的暖。相柳抱着望舒，慢慢站起来，石坚和青沅赶紧过来帮忙。远处的冥河开始解冻，水流“哗哗”响，像在唱着新的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