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坠。
无尽的黑暗裹挟着粘稠的邪气,如同亿万冰冷的触手,撕扯着老刀残破的躯体。耳畔是呼啸的风声,却又诡异地寂静,仿佛连声音都被这浓郁的黑暗吞噬。失重感带来本能的恐惧,但比恐惧更强烈的,是全身伤口被邪气疯狂侵蚀的剧痛,以及燃烧生命本源后那掏空一切的虚弱。
他周身上下,只有丹田处那枚符文种子散发出的暗紫色领域,如同一个脆弱的气泡,顽强地抵御着外界邪气的挤压和侵蚀。这领域范围极小,仅能勉强护住他心脉和头颅等要害,四肢百骸依旧暴露在外,被墨绿色的邪气如同附骨之疽般钻入、腐蚀。
痛!无处不在的痛!
但他死死咬着牙,暗紫色的瞳孔在黑暗中闪烁着野兽般的凶光。不能昏过去!昏过去,就真的完了!
他尝试调动体内那缕同样染上暗色的始炁,却发现如同泥牛入海,几乎无法凝聚。之前的爆发和最后的逃遁,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量。现在,他只能依靠这自动护主的、门主新赐下的暗紫领域,以及……求生的本能!
他努力睁大眼睛,试图在绝对的黑暗中分辨方向,寻找一丝生机。然而,下方只有更深沉的黑暗,仿佛直通九幽。
突然!
他感觉到,周身那暗紫领域的边缘,与下方涌来的某种更加精纯、更加冰冷的邪气接触时,竟然不再是单纯的抵御,而是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吸力?
仿佛这暗紫领域,在自发地、极其缓慢地……抽取下方那些精纯邪气中的某种“养分”?
这个发现让老刀心头剧震!
门主的这新力量,竟然能……主动吞噬邪气?!
虽然速度慢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这无疑是一个颠覆性的发现!这意味着,在这绝境之中,他或许……能依靠这力量,勉强维持一线生机?甚至……缓慢恢复?
但这个念头刚升起,一股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感就猛地袭来!那被吞噬的邪气,虽然精纯,但其本质依旧污秽冰冷,强行纳入,对他的身体和神魂都造成了巨大的负担和污染!
这是一柄双刃剑!饮鸩止渴!
然而,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老刀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没有!与其被活活耗死,不如拼死一搏!
他不再抗拒,反而尝试着,用残存的心神,去引导那暗紫领域的吞噬过程,试图将其控制在一个自身能够勉强承受的极限范围内。
这是一个更加凶险的平衡。他必须精确地控制吞噬的速度和量,既要保证领域不灭,维持基本防护,又要避免自身被过快污染、异化,或者直接撑爆!
他的意识在剧痛、眩晕和冰冷的侵蚀中艰难维持着,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
下坠还在继续,仿佛永无止境。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即将被无尽的痛苦和冰冷彻底淹没时——
噗通!
一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刺骨的冰寒,瞬间将他包裹!
他不是摔落在坚硬的岩石上,而是……坠入了一片冰冷的水域?!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本就重伤的身体再次遭受重创,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一口鲜血混合着冰冷的液体呛入气管,让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但与此同时,周身那无处不在的、粘稠的邪气,在水流的稀释下,似乎……减弱了一些?
他奋力挣扎着,浮出水面(如果这能被称为水面的话)。四周依旧是一片绝对的黑暗,但能感觉到身体被冰冷、流动的液体包裹着。这液体同样蕴含着邪气,但浓度远不如上方那般恐怖,而且,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微弱的、属于地下水的清澈感?
这里是一条地下暗河?!
老刀心中猛地生出一丝希望!地下暗河意味着可能存在的出口!意味着……生路!
他强忍着全身撕裂般的痛苦和冰冷的侵蚀,开始凭借本能,在黑暗中顺着水流的方向漂流。暗紫色的领域依旧维持着,虽然微弱,却如同黑夜中的灯塔,指引着他,也保护着他不再被邪气瞬间侵蚀殆尽。
他一边漂流,一边继续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领域吞噬水中相对稀薄的邪气,补充着领域的消耗,也加剧着自身的负担和污染。他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嘴唇发紫,眼神中的暗紫色却越发浓郁,甚至隐隐透出一丝不属于他的、冰冷的邪异。
他不知道这条暗河流向何方,不知道前方是生路还是更可怕的绝地。
他只知道,他还活着。
在这片被诅咒的土地之下,在这条未知的黑暗河流中,一颗蕴含着毁灭与新生种子的暗紫星辰,正随着命运的暗流,飘向不可知的远方。
而在那悬崖之上,洞窟深处。
那颗巨大的眼球,缓缓闭合了那道缝隙,内部的蛇影依旧在愤怒地搅动。
它“看”着猎物坠入深渊,那股蕴含着同源“终结”意蕴的暗紫力量也随之消失。
冰冷的意志在洞窟内盘旋,带着一丝未能亲手“抹除”的遗憾,以及……一丝对那奇异力量的深深忌惮与……贪婪。
蛇瞳的怒焰暂时平息,但深渊之下的暗流,却悄然改变了方向。
风暴,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