骸骨荒原的风依旧带着刮骨的寒意,卷起干燥的尘土和细碎的骨粉,呜咽着掠过龟裂的大地。郭宇拖着昏迷不醒的老刀,每一步都深一脚浅一脚,在身后留下两行歪斜的足迹,很快又被风沙掩去大半。
他的状态糟糕透顶。强行融合宙光瓶碎片带来的境界提升极不稳定,如同建立在流沙上的高塔,随时可能坍塌。经脉中充斥着狂暴未驯的碎片之力和过度透支后的空虚刺痛,识海更是如同被风暴席卷过,阵阵抽痛。最麻烦的是,与蛇主意志的正面碰撞,似乎在他道基深处留下了一丝极其隐晦的寂灭印记,如同附骨之疽,不断侵蚀着他的生机,若非“万象归墟道”本身便偏向终结,又有两块碎片在丹田内散发微光勉强抗衡,恐怕他早已支撑不住。
老刀的情况更是不容乐观。他呼吸微弱,心跳间隔长得令人心悸。体表那层融合了混沌、吞噬与寂灭特性的角质层黯淡无光,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透过裂纹能看到下面缓慢蠕动、颜色诡异的肌肉组织。那点瞳孔中的绝对黑暗虽然依旧存在,却如同即将燃尽的炭火,明灭不定。他体内吞噬的蛇魔之瞳与虚空噬魂沙的力量并未被完全炼化,只是在宙光瓶碎片和生死危机的压迫下暂时达成了危险的平衡,一旦这个平衡被打破,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尽快找到地方落脚!
郭宇强忍着晕眩,将残存的神识如同撒网般铺开,在贫瘠的荒原上搜寻着任何可能提供庇护的所在。他不敢前往黑水泽方向,那里毕竟是阴蛇谷的外围据点,虽然控制了蝮十三,但难保没有其他眼线。他需要的是一个绝对隐蔽、无人打扰的地方。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跋涉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后,他的神识在一处不起眼的、被风蚀得如同蜂窝般的巨大岩山脚下,捕捉到了一丝微弱的能量屏障波动。
那波动极其隐晦,并非人为布置的阵法,更像是某种天然形成的、扭曲了光线与能量的地质结构,形成了一个视觉和感知上的盲区。
郭宇精神一振,立刻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靠近之后,更能感受到此地的奇异。岩山脚下堆积着大量嶙峋的怪石,看似杂乱无章,但其分布却隐隐符合某种自然形成的迷阵,扰动着周围的能量场。若非郭宇神识特殊,又刻意搜寻,根本难以发现,在几块交错巨石的缝隙之后,隐藏着一个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狭窄洞口。
洞口幽深,向内望去一片漆黑,散发着阴冷潮湿的气息,与外界干燥的荒原形成鲜明对比。
郭宇谨慎地探入神识,确认洞内并无活物气息,只有一些适应了黑暗环境的苔藓和喜阴的虫豸。洞窟似乎不深,但内部结构复杂,有几个岔道和一个相对宽敞的中空区域。
就是这里了!
他先将老刀轻轻放在洞口旁背风处,然后自己侧身挤入洞口。洞内果然别有洞天,主通道蜿蜒向下,行不过十余丈,便是一个约莫数丈方圆的天然石室。石室一侧有地下渗水形成的浅洼,水质虽然浑浊,却并无毒素。顶部有几处天然的通风孔隙,透下几缕微弱的天光,勉强可以视物。
最重要的是,此地那种天然形成的能量扭曲屏障,能够有效隔绝内外气息,正适合疗伤与隐匿。
郭宇返回洞口,将昏迷的老刀拖了进来,安置在石室一角相对干燥的地方。他自己则盘膝坐在石室中央,首先做的,并非立刻疗伤,而是强撑着消耗所剩无几的神魂之力,双手掐诀,引动体内残存的暗紫始炁,混合着对新得宙光瓶碎片的初步理解,在洞口及石室周围,布下了一座简易的 “归墟匿影阵”。
阵法一成,一层极其淡薄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与波动的暗紫色微光,如同水幕般笼罩了整个石室入口,将其与外界彻底隔绝开来。从外面看,那里依旧只是几块普通的巨石,感知上也空空如也。
做完这一切,郭宇才长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随即一股无法抗拒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涌来,让他几乎当场昏厥。
他咬破舌尖,利用剧痛刺激意识保持清醒。现在还不能倒下!
他先检查了一下老刀的状况,确认其生命体征虽然微弱但暂时没有继续恶化的趋势后,便不再犹豫,将意识沉入体内,开始全力应对自身的伤势。
首先是梳理体内狂暴的碎片之力。那枚较大的乳白色碎片蕴含的能量太过庞大,他之前的融合堪称粗暴,此刻这些力量如同脱缰的野马,在他经脉中横冲直撞。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万象归墟”的道基,如同最耐心的牧马人,一点点收束、安抚、炼化这些力量,将其导入正轨,巩固那摇摇欲坠的筑基巅峰境界。
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每一次能量冲击都如同刀割。同时,他还要分心催动两块碎片散发出的定鼎时空之力,去消磨道基深处那丝寂灭印记。那印记如同最顽固的污渍,极难祛除,只能用水磨工夫一点点净化。
时间在寂静的疗伤中悄然流逝。
石室内,只有郭宇悠长而略显艰难的呼吸声,以及角落老刀那微不可闻的心跳声。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三天。
郭宇周身紊乱的气息终于渐渐平稳下来,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那种虚浮之感已然消失,境界暂时稳固在了筑基巅峰。道基内的寂灭印记也被净化了大半,虽然未能根除,但已不足以致命,只是需要日后慢慢磨灭。
他缓缓睁开双眼,幽暗的眸子深处闪过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历经劫波后的沉淀与精进。这次冒险虽然凶险万分,但收获同样巨大。不仅得到了第二块较大的宙光瓶碎片,修为被迫提升至筑基巅峰,更重要的是,与蛇主意志的对抗和穿越时空乱流的经历,让他对“万象归墟”的理解更加深刻,对时空法则的认知也触摸到了新的门槛。
他目光转向角落的老刀。
老刀依旧昏迷,但气息似乎比之前平稳了一丝,体表那些裂纹也没有继续扩大的迹象。那点绝对黑暗如同永恒的坐标,在他瞳孔深处静静悬浮。
郭宇走到他身边,伸出手指,轻轻点在他的眉心,一缕精纯温和、经过碎片之力调和过的暗紫始炁渡了过去,帮助他维持体内那脆弱的平衡。
“能否熬过这一关,真正将这吞噬而来的力量化为己用,就看你的造化了……”郭宇低声自语。
他清楚,老刀此刻正处在最关键的时刻。若能成功消化蛇魔之瞳与虚空噬魂沙,并平衡那丝寂灭真意,其实力必将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成为他手中真正无坚不摧的利刃。但若失败,则要么爆体而亡,要么被那混乱的力量彻底吞噬,化为只知毁灭的怪物。
将老刀暂时安置妥当,郭宇重新坐回石室中央。他需要尽快彻底炼化那块较大的宙光瓶碎片,并熟悉暴涨的力量。阴蛇谷绝不会善罢甘休,蛇主更是不可能放过他们。在下一场风暴来临之前,他必须拥有足够的实力应对。
他再次闭上双眼,掌心托着那枚乳白色的碎片,心神沉入其中,开始了更深层次的炼化。
荒原之外,昏黄依旧。
而这处隐秘的巢穴,则成了风暴眼中,短暂而珍贵的宁静之地。
潜龙在渊,只待伤势尽复,利刃重磨之日,便是再掀波澜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