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就在赫斯提亚化为原力茧,炉火的光芒在其中稳定而充满希望地跳动后不久。
天空那原本温和的白昼忽然变得灼热而明亮到极致。
这不是寻常光线的增强,而是“光”本身所蕴含的法则重量陡然降临,让空间都发出痛苦的哀鸣。
一缕无形而纯粹的铸金线自天穹裂开,紧接着,磅礴的、不可直视的辉煌之潮如同宇宙瀑布般倾泻而下。
赫利俄斯驾驭着太阳马车,身披无尽的、足以融化概念的光辉,他的降临直接重写了此地的维度光影,以一种绝对的威严降临在赫斯提亚的岛屿上。
他的降临没有风声,没有火焰的呼啸,只有法则的纯粹和令人敬畏的寂静。
当他踏足神殿前方的瞬间,岛屿上的光影被强行校准:神殿上古老的壁画,其绣着的颜色仿佛在赫利俄斯的光芒下瞬间饱和、趋于永恒的金色;
所有的阴影都被压缩、排斥,呈现出一种没有深度、只有绝对平面的光影维度。
只见,他那铸金般、完美无瑕的躯体笼罩着一层肉眼可见的热浪力场,每一根发丝都像是熔融的金色瀑布,散发着永恒的热源。
“欢迎您的光临,伟大的太阳神。” 墨利亚在神殿前站直,她优雅地把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微微屈膝,头部低下,眼睛看向地面,恭敬而庄严地轻声轻语。
只可惜,赫利俄斯此时此刻的心情,因清晰感受到赫斯提亚沉睡前引发的法则异象,而变得冷酷而警惕。
他那颗恒星般的眼中毫无笑意,唯有面无表情地盯着墨利亚,保持着法则的沉寂。
甚至,连他的光芒被刻意收敛后,都形成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法则压迫感。
一缕清风吹拂而来,吹起了墨利亚的裙摆,荡漾起波纹般的褶皱,犹如朵朵浪花,却丝毫不能缓解那份凝固到极致的压抑。
“带我过去。” 赫利俄斯垂眸看向墨利亚,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声音里带着毫无情绪的语气,如同规则本身般淡漠低语。
话音一落,墨利亚心领神会。
只不过,她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与惊惧,内心不禁暗想:“太阳神怎么不像平常见到的那样,充满阳光与热情。
反而是一种不可言喻的、近乎法则的冷寂,像极了宇宙深处只剩下燃烧本质的恒星。”
想到这里,墨利亚也没有耽误。
她保持着从容不迫的姿态,转过身沉默地带领赫利俄斯,走入森林深处,迈向花园的道路。
一路上,墨利亚与赫利俄斯始终保持着一定的法则距离,并沉默不语,连呼吸声都被法则压制。
他们几乎连一丝情绪波动都没有,氛围异常压抑和沉重,林间也随着他们的到来,而变得更加寂静无声,仿佛稍微一丝动静,便会彻底点燃赫利俄斯潜藏的法则怒火。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来到了花园入口。
墨利亚也终于松懈下来了,接着她面不改色地欠了欠身,便沉默地离开,融入了森林的阴影中。
赫利俄斯眼底翻涌着纯粹的火海,那是对法则被干预的不满。
他抿着唇一言不发,迈着步伐走进去。
当他踏入花园,周围一切被炉火异象残余(冰冷的炉灰、概率的余味)都在纯粹的赫利俄斯之光下瞬间蒸发、瓦解,归于虚无。
“这是……什么?” 他挑起剑眉,眼里闪过一丝阴霾与不解。
他抬起结实有力的右手,手掌朝上,残余的炉灰飘然落下的瞬间,因无法承受太阳的法则光芒而蒸发,声音低沉而不解:“难道跟赫斯提亚有关?”
赫利俄斯的眼眸如同两颗燃烧的恒星,第一时间捕捉到了大橡树下那颗散发着温和炉火气息的原力茧。
顿时间,他停下了脚步。
随后,他从神性中感受到炉火的稳定,知道她并非受难,而是主动选择了沉睡与变革,内心的担忧逐渐淡化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复杂而深刻的失落。
他脸上那面无表情微微收敛,苦涩一笑:“原来如此,难怪感受不到她的气息,她总是比我更早一步踏上变革的道路。”
话音未落,他故作淡定,内心带着一丝隐秘的期待,勾起一抹阳光的弧度。
他的声音如同穿透云层的晨曦,温暖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赫斯提亚?”
等了片刻,果然没有得到回应。
赫利俄斯便瞬间出现在原力茧面前,眼神里流淌着复杂的情绪,目光如炬地凝视着。
接着,他伸出右手,指尖触碰到那层温和的原力茧。
手指并没有穿透,而是像触碰到了一层柔韧的、古老的陶土,那是炉火法则的坚固与自我保护。
下一刻,原力茧上那均匀跳动的炉火光芒,猛地凝聚,化作一枚极度压缩的、拇指大小的火花,悄无声息地烙印在了赫利俄斯的手心。
这火花没有物理温度,但却蕴含着炉火独有的时间延迟法则——那是跨越时空的信赖与托付。
赫利俄斯意识到什么,闭上眼。那烙印在他神性中的火花,开始释放赫斯提亚的意识碎片,那便是她留下的余音袅袅:
“赫利俄斯,抱歉了……我必须沉眠一段时光,去完成对炉火法则的最终定义,去成为圆满的主神,希望你能理解。”
听到这余音后,他才睁开双眼,眼眸中的火舌翻腾,感受到了赫斯提亚的歉意与无奈。
他低头,看向那个安静的原力茧,眼中只剩下理解与温柔。
“我又能说什么,” 赫利俄斯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可奈何的叹息,却饱含着对赫斯提亚选择的尊重:“你总是这样,赫斯提亚,在最温暖的外表下,藏着最激进的,变革的意志,你永远都是最勇敢的。”
话音一落,赫利俄斯便留恋不舍地慢慢收回手。
那枚烙印在手心的火花随即消散,化为一团稳定的金色光芒,融入了他的太阳权柄中,象征着一个被延期的,却永不会被遗忘的承诺。
然后,他再次看了一眼茧,像是在对她告别,又像是在对她保证:“希望等你再次醒来之后,能第一时间找我。我会在天上,永恒地注视着你。”
语毕,赫利俄斯没有再依恋不舍。
他毫不犹豫地转身,身上那灼热的辉煌以一种比来时更快的速度收束,在花园上方凝聚成一道耀眼至极的太阳虚影,光芒覆盖了整个世界。
随后,太阳向着天穹深处呼啸而去,只留下空气中残存的温暖,以及被赫利俄斯光芒彻底洗净、如今变得宁静祥和的花园。
赫斯提亚的原力茧,在大橡树的阴影下,在太阳神承诺的光芒中,开始了她漫长而充满希望的沉睡。
而在遥远的寰宇深处,那片由永恒夜色和混沌灰烬构成的虚空中。
倪克斯用平和而深邃的眼神,将那一幕看在眼里。
她面纱下勾起玩味的弧度,轻声细语:“赫利俄斯真的发生了变化吗?他这次的收敛,难道仅仅是为了爱?”
阿南刻那道似青铜纺锤旋转的嗡鸣声音响起,带着定数法则的冷漠与准确:“倪克斯,是否发生变化,必须得等到最终的命运节点。凡人无法预测太阳的轨迹,原始神只亦然。”
只见,阿南刻突兀地出现在倪克斯的身侧。
她伸出的玉手,在虚空中,用两根手指,捻起一条闪烁着银色光辉的命运线,打量着那命运线在她的指尖发出痛苦的法则尖啸。
话音未落,赫玛墨涅端坐在由无数破碎的阴影堆叠而成的黑暗阶梯上。
她身体挺直,双腿并拢,玉足平放在地面,双手交叉放在腹部前,姿态完美而肃穆。
随即,她垂眼低语:“忒亚是否能如愿,改变她孩子的命运,全看他们的选择了——是选择被既定所吞噬,还是选择搏弈出一条生路?”
她的话语充满衔尾蛇般循环往复的意味,暗示着宇宙的循环本质。
“呵呵,倪克斯你遇见另一个你有什么感想吗?你难道不担心你所走的‘变数’,会成为既定命运中‘父神’眼中的‘定数’吗?然后,阿南刻你不是一直都在掩饰我们这条命运吗?怎么还被发现了?”
阿德剌斯忒亚慵懒地侧躺在由凝固的夜质构成的阶梯上,她眼波流转地扫了阿南刻一眼,抬起右手,把玩着垂落的长发,戏谑地反问。
她的声音如高山之巅的寂静回声,带着不可抗拒的惩罚意味。
倪克斯并没有回答,而是若有所思地思索着。
反而是阿南刻身上流淌的铂金色神光确实出现了一瞬的微弱闪烁,仿佛数据流中出现了万亿分之一的逻辑紊乱。
她捻动命运线的手指也有一丝难以察觉的颤动。
而后,阿南刻放下了打量的那条命运线,她眼神流转着定数的光辉,那光芒如同精密的铂金齿轮在运转,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我已将法则修正速率降至安全阈值,并非阻止,而是延缓。
只有如此精确的减速,才可能争取到推演所需的时空窗口。
如果不是我进行干预,这条被改变的命运,早已被逻辑链捕捉、修正,何至于拖延至今?我所做的,是管理定数,而非抗拒。”
此时,她的声音变得低沉、厚重、威严,充满定数神只的冷酷自持。
“我懂啊!可是,你一直都在承受着定数的反噬,不是嘛?”
阿德剌斯忒亚眼里流转着自然法则的野性光芒,唇角微勾,她的身形像一团被抑制的墨黑火焰,带着不受控的跳跃感,意有所指:
“你肯定是无法再忍受变数的浸染,从而故意而为之。你作为定数,却渴望变数那自由的、狂野的、不可驯服的线条。”
这是对阿南刻作为定数神,却介入变数的法则悖论的质疑。
赫玛墨涅反而瞳孔里流转着衔尾蛇,那象征着循环与时间的终结。
她将玉手轻柔地放在阶梯上,默默地感受着从掌心中传来的黑暗的气息。
而后,她低声细语:“阿南刻不可能如此,不要忘了所做的这一切,都与我们息息相关,我们已在同一条循环的河流中。那么我们到最后必然会付出代价的。”
话已至此,她们便不再互相冷嘲热讽,并同时看向倪克斯。
倪克斯黑瞳里带着冷意,面纱下勾起嘲弄的弧度,声音如午夜寒雾弥漫的湿冷气流声,冷笑:“无论如何,谁也不能阻止我。
我所要的,便是那打破永恒的唯一可能。如果有谁盲目自信,那就来试试看。”
话语一转,倪克斯将所有情绪隐藏在夜幕中,恢复心如止水的心态,眼里流转着命运,淡然一笑:“争执毫无意义,我们继续推演那条命运是否可以利用的价值。”
在倪克斯的意志宣告停止争论的瞬间,寰宇深处的氛围瞬间凝结,不再是彼此试探的张力,而是法则的收束。
阿南刻、阿德剌斯忒亚和赫玛墨涅三位原始神只,彼此对视一眼,眼里那份对命运的贪婪与审慎并未消退,只是被她们收入了更深的法则底层。
而后,她们的动作不再是神只的姿态,而是纯粹的宇宙现象。
首先是赫玛墨涅,作为命运因果的象征,她端坐在阶梯上的身影,如同一个古老的石刻,带着永恒的时间刻度。
只见,她那双流转着衔尾蛇的眼瞳,倏地爆发出一道青铜绿色的光束,那光束内含着无数细密的、无法逆转的时间轨迹,如同万物生灭循环的螺旋。
她没有起身,整个躯体便在原地瞬间拉伸、压缩,化作一道紧密、沉重、带着古老时空重量的青铜流光。
接着,阿南刻作为定数与必然性的化身,她的周身萦绕着金属般的威严与铂金色的精确光芒。
她不再以语言表述,而是直接以法则共振,她所站立的虚空猛地收缩,将她身上流动的定数神光提炼到极致,化为一道锋利、笔直、带着宇宙律令的银色闪电。
这闪电并非电流,而是精确到万亿分之一的逻辑链,撕裂了黑暗,直奔倪克斯而去。
然后,阿德剌斯忒亚那侧卧的身影带着自然法则的野性与不可预测性,她唇角的戏谑弧度在光芒中拉伸,像一个燃烧的符号。
她周身环绕的夜质瞬间被她的法则排斥,激发出一道流动的、带有彩虹光谱边缘的墨黑光团。
这光团象征着自然之变与报应的突然性,它以一种不规则、却奇快无比的自由轨道,如同一颗不可捕捉的慧星,冲向倪克斯。
三道光芒,代表着定数、循环与变动,以不同的法则速度和形态,同时撞向了倪克斯!
倪克斯面纱下的身躯,此刻不再是单纯的形体,而是原始法则的黑洞。
当三道光芒临近时,她黑瞳里爆发出的光芒,瞬间吞噬了周围的所有光线。
银色的定数闪电融入她右侧的夜幕,让那片虚空变得沉稳而恒定,像一块被固定在创世之初的基石。
青铜绿色的循环流光融入她的左侧,使她裙摆上的星河褶皱,泛起了深邃而有序的螺旋纹路。
彩虹光谱的墨黑光团则融入她的心口,带来一瞬的剧烈震颤,让她的存在感变得更加深邃、复杂且难以捉摸。
轰隆——
这“撞击”没有声音,但却在寰宇的虚空中激起了法则的巨浪。
这力量的归一,使倪克斯身上的夜幕星河裙摆瞬间变得更加广袤无边,如同整个宇宙都已浓缩其中。
她的气息,在这一刻达到了原始神只的合一巅峰,充满了一种无可匹敌的、对命运的绝对掌控感。
这刹那间,她的身体,是夜色的坩埚;她的意志,是命运的熔炉。
三位女神的法则,已暂时成为她推演的关键燃料。
而后,在即将离开时,她那双深邃如混沌黑洞的瞳孔中,首次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属于凡物的柔光。
她本能地回头,带着爱意与思念的视线,穿透了所有的虚空和阴影,看向那黑暗阶梯,沉默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倪克斯的身影逐渐模糊不清。
最终融入进寰宇之中,可她的余音却始终缭绕在寰宇,带着一丝原始的、永恒的孤独,如同创世之初的第一缕叹息:
“厄瑞波斯……再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