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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岩城,铁剑门西城分舵。

林烬再次回到了那处安静的小院。与离开时相比,院内多了数重更加隐蔽、威力更强的防护与隔绝阵法,皆是云鹤苏长老亲自布置,连一只苍蝇都难以无声无息地飞入。

院外,由孟长老的亲传弟子和铁剑门精锐组成的护卫队,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整个分舵的气氛都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

自归途截杀事件结束,林烬一行被三位金丹长老亲自护送回城,已过去了整整三日。

这三日,黑岩城并未因探索队伍的惨重损失和提前回归而沉寂,反而如同投入巨石的深潭,掀起了滔天巨浪!

古修废墟的惊魂遭遇,血煞魔胎的复苏与遁逃,尤其是林烬以筑基修为,先是一击惊退疑似元婴魔物,后又以神秘手段瞬息湮灭假丹及多名筑基强敌,逼退影盟三位金丹联手围杀…

这些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以惊人的速度传遍了黑岩城的每一个角落,并迅速向破碎之域其他据点扩散。

街头巷尾,酒馆茶肆,所有人都在谈论“林七”这个名字。敬畏者有之,好奇者有之,怀疑者有之,更多的则是难以言喻的忌惮与贪婪。

一个筑基修士,如何能做到这些?那灰白色的火焰,那混沌色的光束,那无声湮灭的恐怖“域”…究竟是什么力量?是某种禁忌的古宝?还是某种失传的逆天功法?抑或是…他本身就有天大来头?

无数猜测,甚嚣尘上。

随之而来的,是各方势力暗中的疯狂打探、评估与重新布局。影盟、黑煞会暂时偃旗息鼓,但谁都清楚,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骨魔上人这样的独行邪修或许会暂时退缩,但那些隐藏在幕后的、更大的势力,却可能因此将目光投注过来。

铁剑门分舵,也因此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小院内,林烬盘膝坐在静室中。他身上的外伤在丹药和自身强大的恢复力下已基本痊愈,但强行引动“法则域”对神魂和道基造成的损伤,以及连续透支带来的本源亏空,却需要更长时间的静养和珍贵宝药才能弥补。

寂灭道种依旧缓缓旋转,但光芒略显黯淡。左手食指上的寂灭佛杵,温热依旧,与他心神相连的感觉越发清晰。他能“看”到佛杵深处,那一点微弱却本质极高的混沌色光点,仿佛一颗沉睡的种子。正是它,在关键时刻被激发,与寂灭道种共鸣,才引动了那惊世骇俗的一击。

“源初之息…寂灭道种…”林烬内视着丹田与佛杵,隐隐感觉,这两者之间,存在着某种更深层次的联系,或许关乎寂灭之体的终极秘密。

就在这时,静室外传来王撼山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林长老,孟长老、苏长老、胡长老联袂来访。”

终于来了。林烬睁开眼,眼中波澜不惊。三位金丹长老亲自登门,显然不是简单的慰问。

“请。”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打开静室门。

院中石桌前,三位金丹长老已然落座。孟长老面色肃然,苏长老眼神深邃,胡长老依旧眯着眼睛,看不出情绪。王撼山和石猛侍立在一旁,神情紧绷。

“林小友,伤势可好些了?”孟长老开口,语气还算温和。

“多谢孟长老挂怀,已无大碍,只是需要些时日静养。”林烬行礼,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不卑不亢。

“那就好。”孟长老点点头,沉吟片刻,直入主题,“林小友,此次古修废墟之行,变故频生,多亏小友力挽狂澜,我等方能脱险。尤其是归途之上…小友展现的手段,着实令老夫等人…叹为观止。”

他顿了顿,目光如电,看向林烬:“不知小友可否告知,那惊退血煞魔胎的混沌光束,以及后来那无声湮灭敌人的‘域’,究竟是何等神通?小友修炼的,又是何种功法?师承…何方?”

话音落下,院中气氛陡然凝滞。王撼山和石猛额头见汗,苏长老和胡长老也紧紧盯着林烬。

这几乎是赤裸裸的质询了。若林烬真是某个隐世大派或古老家族的传人,或许还能周旋。若他真是得了逆天机缘的散修…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林烬神色不变,早已料到有此一问。他略一沉吟,缓缓道:“不瞒三位长老,晚辈所修功法,确实有些特殊,乃是机缘巧合下,得自一处上古遗迹的残篇,名为《寂灭天功》。此法门专修寂灭之力,对阴邪煞气有极强克制。至于那混沌光束与‘域’…”他抬起左手,露出那枚看似普通的灰金色指环(寂灭佛杵所化),“实乃此物在晚辈功法激发下,自行护主所显威能。此物亦是晚辈从那遗迹中所得,具体来历,晚辈亦不知晓。至于师承…晚辈确系散修,并无师门。”

他将一切推给“上古遗迹”和“自行护主”,半真半假,留下足够想象空间,却又堵死了进一步追问的余地。

孟、苏、胡三人对视一眼,显然并不完全相信,但也挑不出太大毛病。上古遗迹中什么都有可能,自行护主的古宝也不罕见。

“原来如此。”苏长老捻须道,“小友福缘深厚,令人羡慕。只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小友身怀如此重宝与传承,又接连展现惊人手段,如今已是众矢之的。影盟、黑煞会绝不会善罢甘休,城中其他势力,恐怕也未必安了好心。”

“晚辈明白。”林烬点头。

胡长老忽然开口,声音飘忽:“林小友,黑岩议会,可为你提供庇护。”

来了。林烬心中了然。这是要招揽,或者说…交易。

“哦?不知议会需要晚辈做什么?”林烬平静问道。

“很简单。”孟长老接过话头,“第一,小友需成为我黑岩议会的‘荣誉长老’,享受长老待遇与议会庇护。第二,小友需将那‘寂灭天功’的部分基础法门,以及那佛宝的些许特性,交予议会研究,以增强议会整体实力,应对未来可能的大劫(指血煞魔胎等威胁)。第三,在议会需要时,小友需出手相助。”

条件不算苛刻,甚至可以说很有诚意。荣誉长老的身份是庇护,也是约束。交出部分功法和佛宝特性研究,虽然触及核心,但只是“部分”和“特性”,尚可接受。出手相助也是应有之义。

但林烬知道,一旦答应,就等于将自己绑在了黑岩议会的战车上,许多事情将身不由己。而且,交出功法特性,难保不会被研究出寂灭之体的秘密。

他略作思索,道:“三位长老厚爱,晚辈感激。只是…晚辈习惯独来独往,不喜约束。成为荣誉长老,恐难尽职。至于功法与佛宝特性…此乃晚辈安身立命之本,恕难从命。不过,若议会日后真有需要,且不违背晚辈原则,晚辈自当尽力。”

他拒绝了招揽,但也留下了合作的余地。

三位长老似乎并不意外。孟长老哈哈一笑:“小友心高气傲,可以理解。既如此,荣誉长老之事暂且作罢。不过,小友如今树敌颇多,留在黑岩城,还需多加小心。若有需要,可随时来找我们三个老家伙。”

“多谢三位长老。”林烬抱拳。

“另外…”苏长老话锋一转,取出一枚玉简,“这是议会根据此次探索,以及小友提供的零星信息,结合古籍,对那‘血煞魔胎’和‘冥煞渊’的最新分析。魔胎遁入冥煞渊,必会掀起更大风波。小友似乎对冥煞渊颇有兴趣,或许用得上。”

林烬心中一动,接过玉简:“多谢苏长老。”

“你好生休息吧。”三位长老起身,告辞离去。

送走三位金丹,院中只剩下林烬和王撼山、石猛。

王撼山松了口气:“三位长老还算明理。”

林烬却摇头:“他们只是暂时按捺罢了。我的价值,他们看到了。但我的不可控,他们也看到了。如今是魔胎威胁迫在眉睫,他们需要一切可能的力量。一旦局势稳定,或者他们觉得有把握掌控我时…”

他没说下去,但王撼山和石猛都明白了,脸色微变。

“林长老,那你接下来有何打算?”石猛问。

“疗伤,修炼,然后…”林烬望向北方,那里是冥煞渊的方向,“去我该去的地方。”

他回到静室,布下禁制,查看苏长老给的玉简。

玉简中信息不少。关于血煞魔胎,议会推断其全盛时期至少是元婴中期,甚至后期,被上古大能以万灵血煞阵封印磨灭万载,实力百不存一,且灵智受损,但本质极高,若能吞噬足够血食,恢复速度会极快。逃入冥煞渊后,它很可能与渊中其他邪物争夺资源,甚至可能引发冥煞暴动。

关于冥煞渊,信息更加详尽,补充了许多独眼老狼和百晓楼情报中未提及的细节。比如,冥煞渊并非固定不变,其内部的“阶梯”地形和空间结构会周期性地发生微小变动;渊中存在数种独特的、只诞生于精纯冥煞中的天材地宝,对修炼阴煞、魔道功法的修士是至宝,但也危险至极;甚至提到,在冥煞渊极深处,可能存在连接其他“阴冥界面”的不稳定通道…

“源初之火碎片…会在第几阶?又或者…在那些不稳定通道的另一边?”林烬陷入沉思。

接下来的日子,林烬深居简出,专心疗伤与修炼。

铁剑门倾尽全力,为他搜集各种疗伤圣药和增强气血、滋养神魂的宝物。王撼山甚至动用了铁剑门在黑岩城的部分人情和库存,换来了一小瓶“万年石钟乳”和几颗“养魂珠”,对林烬恢复本源和神魂损伤大有裨益。

城内的暗流,他也有所感知。分舵外窥探的视线从未断绝,偶尔还有试探性的神识扫过,都被院外的阵法挡住。影盟和黑煞会没有进一步动作,但小动作不断,似乎在暗中串联着什么。

七日后,林烬伤势恢复了七八成,本源也稳固下来。寂灭道种光芒重现,甚至因祸得福,在连续极限压榨和佛杵“源初之息”的刺激下,变得更加凝实,隐隐有向更高层次蜕变的迹象。

这天傍晚,赵坤悄然来访。他的伤势已基本痊愈,气息更加沉凝,显然此番劫难对他也有所触动。

“林长老,有件事,我觉得必须告诉你。”赵坤面色严肃,布下一层隔音结界,“我这几日暗中调查,发现影盟和黑煞会,似乎与城中几个中型商会,以及…‘天机阁’的某位执事,来往密切。”

“天机阁?”林烬眼神微凝。那个跨域大商会,也插手了?

“嗯。虽然很隐蔽,但铁剑门在黑岩城经营百年,还是有些耳目。”赵坤低声道,“他们似乎在密谋一次大的行动,目标…很可能就是你。而且,时间很可能就在最近,趁你伤势未愈,三位金丹长老注意力被魔胎和冥煞渊异动吸引的时候。”

“另外…”赵坤犹豫了一下,“我师门那边传来密讯,说‘烬天盟’这个组织,似乎并非完全消亡。在黑岩城更深处,靠近冥煞渊的某些古老遗迹中,偶尔会出现带有其标志的物品或信息…师门长辈让我提醒你,若你真与烬天盟有渊源,务必小心,这个组织牵扯的因果…很大。”

烬天盟…林烬心中了然。看来铁剑门高层,也从他的功法手段和佛杵上,猜到了些什么。

“多谢赵道友告知。”林烬郑重道谢。

送走赵坤,林烬站在院中,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

山雨欲来风满楼。

影盟的报复,其他势力的觊觎,血煞魔胎的威胁,冥煞渊的召唤…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一个方向,也逼迫他必须尽快行动。

“不能再等了。”林烬下定决心。

他回到静室,开始做最后的准备。整理储物袋,检查丹药符箓,温养寂影刀和寂灭佛杵。

夜深人静时,他取出那枚得自厉炎传承的玉简,再次仔细研读那套“引火固封诀”以及关于冥煞渊的零星记载。

忽然,他注意到玉简末尾,有一段之前忽略的、极其隐晦的意念残留,似乎是厉炎在留下传承后,心有所感,随手刻录:

“…若后人持‘烬天令’至此,可于‘冥煞渊’第二阶‘蚀魂崖’下,寻得‘引路星标’…循其指引,或可觅得‘源火’踪迹…然…凶险倍增…慎之…慎之…”

引路星标!源火踪迹!

林烬精神大振!这简直是雪中送炭!厉炎前辈竟然在冥煞渊留下了指向源初之火碎片的线索!

“蚀魂崖…第二阶…”他牢牢记住这个地名。

有了明确目标,总比在茫茫冥煞渊中盲目搜寻要好得多。

就在他准备继续规划路线时,院外的防护阵法,传来了极其轻微、却连续不断的异常波动!

不是试探,而是…有人在强行、且极其高明地破解阵法!企图潜入!

林烬眼神一冷,瞬间收敛所有气息,如同融入阴影,悄无声息地来到窗边,寂影刀已握在手中。

看来,有些人…已经等不及了。

也好,在离开之前,再给你们一个…深刻的教训。

他的眼中,灰白色的火焰,悄然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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